br />
弁天将匍匐在屋顶的老师抛在身后,迎着夜空朗声发出天狗的笑声。
笑声之巧妙,就连真正的天狗也自叹弗如。
○
老师终于走下屋顶,来到南座下,坐倒在人行道旁喘息。他穿着皱巴巴的褐色西装,衬衫拉出松垮垮的长裤。
“老师,您在这里做什么?”我出声叫唤。
“原来是你啊。”老师吓了一跳,望着我。“你喝醉喽。”
“嘿嘿,小喝了点。”
“终日只知玩乐。”
“我今天已经玩够了。”
“等等,我也要回去,去叫辆计程车来。”
“老师,与其坐计程车,不如用飞的比较快吧。”
老师狠狠瞪了我一眼,低下头说:“嘴巴别那么坏。”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他频频以拐杖敲着地面。“真是丢脸,老朽闪到腰了。”
我在川端通拦了辆计程车,背着老师坐进车内。老师的身子软绵绵的,很轻。我背上的老师发出一声满是苦闷的长叹。
“这个蠢蛋,不是叫你别再变成女孩的模样吗?”
“这样看起来不就像孙女接爷爷回家。”
“让女孩背着走,未免也太怪异了。”
老师说着,手绕到前方偷偷搓揉我的胸部。
“哼,果然是假的。”他以一副了然于胸的口吻咕哝道。
计程车沿着鸭川而行,车窗外街灯飞快流逝,闹街逐渐离我们远去。
“你将信送到弁天手上了吧。”
“是的。我不敢靠近星期五俱乐部,就以飞箭传书。”
“你做事总是这么胡来,这样不行。”
“弁天小姐会回来吧?”
“不知道,她也是终日玩乐。”
“对了,老师您在那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到衹园喝点小酒。”
接下来我便没再多问。
老师早知我会偷看那封情书,我也知道老师定会料到这点。这些日子以来,透过长期的你来我往,我们早已摸清对方的心思。然而,老师明知如此,还是不肯向我透露详情,我也不会“挑明着讲”。师徒之间,不能随意肝胆相照。
我想像着弁天朝夜空飞去的身影,以及和她形成强烈对比,在南座的大屋顶上吓得屁股打颤的老师。
“自在翱翔于天际,这才是天狗。”老师望着河岸景致如此低语。“不是吗?”
“可是,偶尔坐坐计程车也不错啊?”
“嗯,确实不错。”
“就像狸猫有时也会对变身感到厌倦。”
此话一出,老师旋即嗤之以鼻。
“别拿我和狸猫相提并论。”
接着老师深深陷进座椅,打了个大呵欠。
○
魔王杉事件后我深深反省,自行退出师门,多年没和老师见面。那段期间,老师依旧担任教职,为了保住宛如不断从手中流失的高级砂糖的威严,孤军奋战,只可惜最后仍以落败收场。由于不愿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他选择舍弃教职。自此老师终日窝在破公寓喝红玉波特酒,引领期盼弁天的来访。他紧守着完全暴露自己弱点的尊严,抗拒周遭的一切,就连偶尔前来探望的学生也对他退避三舍。不久,便没人敢登门拜访。
今年初春,我耳闻老师半夜会在贺茂川畔练习飞行,便跑去观看。从葵桥一路往北延伸,辽阔无边、杳无人踪的贺茂川畔,吹着阵阵刺骨寒风。在这连光秃秃的树林也为之颤抖的荒凉景致中,有个身影在河堤上移动。只见红玉老师时而缓步而行,时而猛然一跃,身子不时能成功飘然浮起片刻。但仅只如此,他终究未能自在飞翔于天际。
“晚安啊,老师。今天真冷呢。”
黑暗中我朝他叫唤。兀自蹦跳的老师扬着下巴,瞪视着我。
“确实很冷。所以我才这漾跳跃,暖暖身子。”
“我也可以学您这样跳吗?”
“好啊,你也来暖暖身子吧。”
于是我们俩就这么蹦蹦跳跳地走着。
而我们你我无间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老师知道我曾经迷恋弁天,以及变身成魔王杉骗他,但什么也没说。如果要老师承认自己被区区一只狸猫给蒙骗,他铁定会羞愤而死。
我心想,既然是我自行退出师门,理当也能主动重回师门,但一定得让老师见识我深谙礼数的一面。于是我从红玻璃偷来一瓶国外的贵昂红酒,毕恭毕敬地向老师磕头献礼。
但老师坚持不喝,因为他说狸猫没有辨识真货和假货的能力。简直鬼扯。
“这东西分明是假货,你不知道什么是红酒吗?真正的红酒,瓶上会写上‘红玉波特酒’几个大字。”
红玉老师在车内沉沉睡去,嘴边挂着像铜长尾雉尾巴一般长的口水。我一把扛起老师,走出计程车,悄声踩上公寓的楼梯,将他抛在那张从不摺起的被垫后,我累得筋疲力尽。老师则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