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不断。或许他们以前并不是这样吧,在我懂事前好像还留有家庭和乐的记忆。不过,结果他们还是离婚了。因为爸爸得到我的监护权,我的姓氏没有变,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说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
「原来如此……」
我好不容易才做出回应。惠太在溜滑梯上抱著膝盖。
「不只是妈妈,好像连爸爸也觉得我很碍眼。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生下我?结婚后想要组织幸福的家庭,但是无法如愿,所以宛如婚姻副产品的我,对他们来说很碍眼。关于谁要养育我的事,他们争执了很久。」
惠太说得十分忘我,大既想要一口气说完吧,所以我没有插嘴打断他。不过坦白说,有一半是因为我根本插不上嘴。
「爸爸喝醉时经常说,要是没有我就好了。虽然我很怀疑没有我又能怎么样?大概只是能让他自由吧?有时候他只要一烦躁,便会动手揍我。醉鬼的拳头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今天只是倒楣了一点,刚好被他打中……其实我平常真的都躲得开。」
惠太按住脸颊,笑得像一台坏掉的收音机。他为什么要笑?为什么从刚才便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这些事?
「美穗知道这些事吗?」
惠太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在询问他之前,我好像早就知道答案。美穗如果知道,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惠太才一直隐瞒她,所以才总是笑嘻嘻的样子,连这种时候都能笑著说出这些话。我觉得他好像小丑,明明挂著笑脸,却在脸上画了眼泪,压抑自己的悲伤,是一个想要引人发笑的悲伤小丑。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死喔。」
小丑喃喃说道。
「我觉得这个世界有没有我都没什么两样,有时候也会很想哭。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要实际行动,这点没有骗你。因为有美穗和你,日子过得很有趣,我想只要忍耐到长大就行了。今天只是去社团之前,爸爸的心情很差,让我觉得很郁闷,所以想稍微看看三途川长什么样子……」
这时候,惠太终于敛起笑容、紧闭嘴巴,彷佛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你有看到三途川吗?」
我小声询问。
「没有,只有看到操场和夕阳,然后你就来了。」
「如果我没有去顶楼找你,你会死掉吗?」
「怎么可能?我很害怕,所以没有跳下去。」
我不认为他真的这么想。
「你别再做那种事情了,我才不想当你的救命恩人。」
「……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
我爬上溜滑梯,轻轻抚摸惠太蜷缩的背部。他的身材纤瘦得吓人,我一直以为是练田径的关系。
「你有好好吃饭吗?」
「你不用担心啦。」
「你中午总是吃福利社的东西吧?那样绝对会营养不良。」
「你好像老妈子。」
惠太的背部颤动,我知道他在笑。
「抱歉,莉乃,谢谢你听我说这些阴沉的话。」
惠太顺势滑下溜滑梯,稳稳著地,并做出一个奇怪的著地动作。
「这些事你不要跟美穗说。她一定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不想让她更操心。」
惠太回头看溜滑梯上的我,微微一笑。
升上高中后,惠太仍然继续扮演小丑的角色。他加入田径队,经常跟大辉厮混在一起,还是一样总是一脸笑咪咪。在旁人眼中看来,他似乎很享受高中生活。当然,我不认为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因为他也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少年。倘若没有一刻是真心在笑,这样的高中生岂不是太悲惨了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否定阴郁如影随形地缠绕著惠太,有时会蓦然发现他的脸上浮现一抹郁郁寡欢。那时候的惠太总是在仰望高处,比方说天空、校舍的屋顶或大楼的顶端。
上了高二,我有一次目击到惠太在学校里哭泣。那件事发生在六月,大辉还对美穗撒了一个无趣的谎言。大辉和美穗都只知道一部分的真相。大辉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谎,美穗也不知道惠太在哭,因为惠太拜托我保密。只有惠太和我知道一切。
「惠太,这些事情应该告诉大家吧?」
过了一阵子,我曾经和惠太单独谈过。
「什么事?」
惠太若无其事地反问。
「就是……」
你在国三的夏天对我说过的话。
「我不应该跟你说的。」
惠太露出略显苦涩的表情。
「我不希望你们无端承担这些负面的事。一旦说出来,大家的反应都会跟你一样,所以我才不想说。」
「但是……」
如此一来,惠太只能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我不知道惠太有什么想法,但在我看来,他就像步履蹒跚地走在悬崖的边缘般岌岌可危,不平衡得彷佛随时有可能摔落悬崖,让我很犹豫是否应该叫唤他──如果可以,我想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我这边。
「莉乃,我没事啦。」
惠太漫不经心地笑著说。那是跟在那年夏天从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