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听见惠太的笑声,但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他被跟人齐高的青草挡住,只能听见沙沙声响。
「惠太?你在哪里?」
我忽然感到不安,不停四处张望。
「抱歉,我必须走了。」
只听到从某处传来的声音,沙沙、沙沙。
风变得好冷,我全身发抖地按住胸口,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心脏附近躁动不安,彷佛小学时的惠太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
「等一下,惠──」
瞬间,世界彷佛关机的电脑,变得一片黑暗。
我张开双眼,感觉到灼热的物体从眼角滑落至脸颊。
「是梦……」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在熟悉的房间里。大辉和舜回去后,我似乎睡著了。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赭红的晚霞将红光洒入房间。
「你醒了吗?」
听见和梦中一样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惠飘浮在房间的角落半空中。
「你睡著的时候哭了,作恶梦吗?」
「……没什么。」
受到梦境的余韵影响,现在我无法直视惠的眼睛回答。
「你的脸色很差,有适当补充水分吗?」
不希望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偏偏他说个不停。
「我没事。」
我边说边摸摸额头。流了好多汗,睡觉的时候似乎冒了虚汗。虽然跟惠说没事,但我的喉咙很渴。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
「你之前还晕倒了,不要勉强。」
「你好啰嗦,我没事啦。」
「就算待在室内也会脱水,你要小心一点。」
「闭嘴啦!」
我忍不住向他怒吼。
惠惊讶得张大双眼,我自己也吓一跳。为什么我会这么激动?
「……美穗?」
这句话让我找到答案。我立刻捂住耳朵。
「闭嘴!不要用那个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终于能够明白昨天莉乃的心情。等我回过神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几乎让自己狂乱的冲动──明明拥有和惠太同样的脸,却不是惠太的某人在自己面前说话。
「为什么你不是惠太?如果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就不要长得一模一样啊!为什么你有和惠太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
我哭叫著。
「如果是幽灵,就说你是惠太啊……为什么你是惠……为什么你们不一样……」
倏地,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不,我已经吐了,不断地呕吐,火辣的感觉令喉咙刺痛。胃里几乎没有东西可以吐,吐出来的都是胃液。胃部不断收缩、剧烈脉动,彷佛要把胃从嘴巴吐出来一样。鼻水和泪水一同流出,脸部的汗腺直冒冷汗。我无法呼吸了,好痛苦。
「冷静一点。不要紧,你尽管吐,吐出来会舒服一点。」
这是惠的声音,说的却是惠太说过的话。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有一次田径队的练习内容非常严苛,我勉强自己做完,最后不支倒地,吐得一塌糊涂。那时候,惠太一直抚摸我的背部,告诉我说尽管吐,吐出来会舒服一点,然后一直陪伴著我,直到我的情况稳定下来。
惠的手无法触碰我,但我彷佛真的感觉到抚摸背部的温暖。不可思议的是,这让我舒服多了。狂乱的情感风暴逐渐平息,胃部停止蠕动,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但惠仍然继续用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的手抚摸我的背部。
冷静下来后,我才发现自己用一种很恶劣的方式迁怒于他,但惠始终对我很温柔。我尴尬地抬起头。
「抱歉,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惠只是微微一笑,表情很像那时候惠太的笑脸。我发现自己好像脸红了,连忙把脸别向一旁。
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我开口问道:
「你之前去哪里?」
「去散散步。」
飘浮在房间半空中的惠感觉比较像在游泳,而不是散步。
「惠,你会飞呀?」
「与其说会飞,比较像是飘浮。」
惠说道,然后指向自己的脚。
「因为我没有实体,也碰不到地板或地面,所以一直都是浮在半空中。现在已经比较习惯了,所以可以佯装出走路和坐下的样子。」
接著,他实际坐到床上给我看。虽然看起来像坐著,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床垫没有下陷,就像在坐空气椅子一样。他果然很像幽灵。
「……你迟早也会消失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认为幽灵总有一天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