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津真的很帅。
刚刚还是个色鬼的弹正瞬间变成英雄。
夸张的样式美,正因为简单才有力量。长沼想起儿时憧憬的特摄英雄,具有简单易懂的帅气。不依靠台词,只凭生龙活虎的动作,以及更加夸大动作的音效。没错,这就像英雄变身的场景,吸引无数小男生……不,小女生应该也会受到吸引,电视上同样有很多女孩战斗的卡通节目。
大家都憧憬着男女英雄。
变强的瞬间、帅气的瞬间、美丽的瞬间,这时加入音乐、音效,在亮晶晶的背景中,男女英雄的动作停止片刻,让大家把最帅气的姿势看个仔细。即使每个星期的动作都一样,也绝不会省略。
因为大家都在期待这一段。道理或理由暂且摆一边,小孩子最喜欢这个帅气的瞬间,也期待着这一幕。
长沼内心还存在着这样的小孩子,所以他才会对歌舞伎感到兴奋。
他要感谢梨里、来栖以及歌舞伎社的所有人,把他卷入如此值得兴奋的事。当他们找体操社在迎新会上担任捕快时,长沼一开始还感到困惑,觉得自己从来没看过歌舞伎,更不可能演出。然而没想到尝试后,就发现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东西。当歌舞伎社请体操社帮忙文化祭上的演出时,长沼也很开心。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又可以和梨里在一起,不过,长沼大概也喜欢上了歌舞伎,其他体操社的社员大概都一样吧。
他重新捧着指南针磁石。
出场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阿久津仍旧维持着亮相的姿势。
*
啪哒,啪哒!
打附的声音强而有力。
舞台上的弹正看到飘起来的拔毛夹,惊讶地站起来,右脚往后跨一大步,左手向前张大手掌,以全身表现出惊愕。
接着,他又朝反方向的右侧摆出同样姿势,让所有观众都能欣赏到。
真的很不错──静寂露出微笑。
弹正虽然感到惊讶,却没有做出慌慌张张的动作。这出古典剧目不需要那种写实的动作,而是要以缓慢的大动作确实表达惊讶。这比一瞬间的惊讶演技更困难。歌舞伎虽然重视「型」,但在正确的动作中当然也需要演技。在摆出固定姿势的同时,也要传达高兴、悲伤、愤怒或惊讶的情绪给观众。学生演出的戏剧往往只能勉强摆出姿势,而静寂认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这个叫阿久津新的孩子不一样。
他能够保有「型」,展现超越素人的流畅动作,却又不忘演戏。他依然扮演着弹正这个角色,由衷享受成为弹正。因为他太喜欢演戏、太喜欢戏剧,因此不论在做什么,都不会忘记演戏。
怪不得仁会感到焦躁。静寂的微笑变得有些苦涩。
他想起幼时的仁。当时对那孩子来说,歌舞伎只是令人兴奋而有趣的游戏。
──阿公,我今天变成狐狸了。爸爸,我学会弁庆的六方了。
可爱的孙子边说边在家中的练习场快乐地蹦蹦跳跳。
后来,当他开始接触真正的舞台,发觉到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由于太过真挚地面对这份责任,因此在看到父亲离开舞台后,他变成几乎不会笑的孩子。他应该已经忘记歌舞伎是愉快的游戏。
直到遇见这位阿久津同学为止。
阿久津摆出左手拿刀插在地板上的姿势。
穿着鲜黄色足袋的右脚用力踏向前方,右手拳头放在胸前,胸部以上好似朝着斜上方提起。「啪哒哩!」亮相与打附完美搭配。打附的是来栖,声音干净俐落。必须经过确实的练习才能打出这样的声音。
「泽良木屋!」
哦哦──静寂在心中赞叹。
正藏先生绝妙的大向,将泽良木屋(Sawaragiya)中「wa」的音几乎省略,听起来像「Saragiya」,节奏格外紧凑。这是令他怀念的屋号。静寂听说过,这个社团的每个人都有屋号……原来阿久津选了这个屋号。隔着通道,坐在斜前方的是阿久津的母亲诗织。她的脸颊上泛着泪光。她生长在泽良木屋,打从心底喜爱歌舞伎这项艺术,却因为身为女人无法继承屋号,被命运玩弄……此刻看着儿子,她内心应该百感交集吧。
弹正:真无法理解。拔毛夹竟能独自站立。
他的声音洪亮到令人惊奇。这种发声方式当然无法在专业演出中维持下去。一直发出这种声音,不到一个月喉咙就会哑掉。然而,现在他只要这样就行了。他只为了今天、为了这一瞬间练习。而且,就算要求他不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大概也不会听吧?静寂可以轻易想见生岛的苦瓜脸。
弹正:怎么回事?拔毛夹长了脚,放下就跳舞,拿在手中却没事。总而言之,无法理解。
他把菸草盆的银菸管放在地上躺着观察,维持罕见的亮相姿势。
弹正:菸管不跳舞……
阿久津饰演的弹正具有难以形容的亲和力,看到他躺着的姿势,观众都发出笑声。接着,弹正又放下佩戴在腰际的小刀,在放下的同时将它滑向后方,由待命的裃后见换成黏在竿子上的巨大小刀。巨大小刀轻飘飘地动起来。阿久津和裃后见的配合很流畅。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要配合呼吸节奏却很困难,想必是练了很久。
弹正拿起菸管,接着是配合太鼓咚隆声的打附声,然后又是亮相动作。这一段弹正会接连展现五种亮相,非常精采。
弹正:喔,在跳、在跳。拔毛夹与小刀会跳舞,银菸管却否。着实令人费解。
阿久津饰演的弹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即使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