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再度陷入戳了蜂窝般的骚动中。
舜拚命呼喊好几次,但大家的情绪比刚刚更激动,已经没有人听进舜的话。有几个并非从国中部直升的一年级生还不太清楚状况,呆呆看著眼前的局面。
如果在其他社团,顾问老师应该会出手相救,但是依据戏剧社的传统,除非发生天大的事,否则都由学生自行讨论。而且,此时顾问老师根本不在场。舜几乎陷入绝望的无力感当中。这时──
「吵死了。」
没有特别用力吶喊,声音却非常响亮。
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去。站在会议室入口的是……
「戏剧社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动物园?松叶目,你为什么不制止大家?」
冷静的声音。
冷静的视线。
「抱、抱歉,社长。」
「你才是社长吧?」
戏剧社去年度的社长坪山雾湖出现了。
过去绑双马尾的小个子女高中生,现在已是长发飘逸的女大学生。她应该不是念河内山学院的关系大学,而是考上难度很高的外部大学。她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木户从新加坡向我报告,说河内山高中戏剧社濒临崩坏边缘。」
舜觉得崩坏这个说法太夸张,但看看现在的情况,或许也不无可能。如果社团内的意见仍旧分歧,最坏的状况下,戏剧社有可能必须中止文化祭公演。
光是想像在自己担任社长的期间发生了那种事,舜就感到背脊冰冻般的恐惧。历代社长不知会如何斥责他。
「我听说原因是芳。」
前社长走进会议室里这么说,舜挪出空位给她。
「听说因为芳在文化祭前退社,导致大家意见不合……但是,问题不是芳。问题在于只因为一个学生退社就会造成社团分裂的体制。建立这种体制基础的人是我。」
雾湖看著所有人说话。此刻会议室内和刚刚截然不同,悄然无声。舜不禁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存在感。
「身为熟知浅葱芳的人,我要告诉大家,不论你们如何苦苦哀求,甚至哭喊,她都不会再回到戏剧社。她有权力选择自己要待的地方,而她决定待在歌舞伎社。」
听到这段话,芳大人拥护派的二年级生似乎真的要哭出来了。
「不要误会,芳不是讨厌戏剧社,她只是找到更想做的事。你们有权利强迫即将毕业的她放弃吗?」
没有人能够做出任何回答。
「利用芳来炒热社团的手法,是我开始的。怨恨芳或歌舞伎社都是找错对象,要恨就恨我吧。如果有怨言就跟我说,这是我的LINE帐号。」
前社长在白板上写下帐号,又加了一句「不用客气」。她已经毕业了,应该已经与社团没有关系……但是,她却做到这个地步。坪山雾湖这个人就是这样,而舜所缺乏的大概也是这样的觉悟吧?
「还有,请大家稍微替现任社长想想。」
雾湖盖上白板笔的盖子后,甚至还替舜说话。
「现在是戏剧社面临巨大变化的时刻。松叶目和茨木刚好在这样的时间点必须承担起整合这个大团体的责任,希望大家能协助他们。有些人会说,社长本来就应该承受辛苦,但这种话只有自己站上同样立场也做得到的人才能说。看到有人拚命在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当然要帮忙。否则的话,戏剧社真的会四分五裂。」
雾湖前社长仔细看著每一个人的脸开口。
「这个戏剧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最坏的结果发生……拜托大家。」
她深深鞠躬,发丝柔顺地滑落。
面对雾湖前社长这么深的鞠躬,舜十分惊讶。这时,其他社员好像被传染,也都一一鞠躬,彷佛无法忍受只让前社长鞠躬。舜也连忙深深鞠躬。
他比不上雾湖。
他真的比不上。
舜咬了咬嘴唇。他没有这样的领导能力、没有这样的气度。雾湖前社长出现在混乱的场面,的确给予他很大的帮助,但在此同时,也让他重新体认到自己的不足。原本是自己应该做的事,他却让毕业生来做。
舜觉得很窝囊、很懊恼。
戏剧社对舜来说也很重要。身为社长,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过了……但是当人们说「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过了」,通常只是在找藉口而已。他也知道这一点,却只能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懊恼。
以三年级生为主的女生纷纷聚集到雾湖前社长周围。
大家的脸上逐渐恢复笑容。
舜无法引出那样的笑容。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心情,只能堆起笑脸,对雾湖前社长说:「谢谢你的帮忙。」他无法忍受继续待在这里,便宣布「休息十分钟」,然后离开会议室。
他假装要去上洗手间,走出会议室。
在阴沉沉的乌云下,他确认没有人在看,才深深叹一口气。
大家都会听雾湖前社长的话。她的话确实传达到每一个社员心中。然而,先前不论舜如何呼喊,大家都只是当作耳边风……
自己说的话是不行的。
他正感到沮丧时,口袋中的手机发出收到讯息的通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