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冷静地回答:
「当然不可能,只是推测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每个家庭都有各种情况,所以我也没问。」
「这样啊……的确。嗯。」
我认为蜻蜓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阿久津为什么今晚特地来我家讲这件事?
「我母亲……就是老妈,她是关西还算颇有名气的歌舞伎演员的独生女。老妈的祖父也是演员──对我来说就是外曾祖父。虽然不是蛯原家那种名门,不过也都演出重要的配角……之类的。到东京公演的时候,似乎还常和白银屋一起演戏。」
「是你妈告诉你的?」
「不是。」
阿久津拿了第二颗橘子。
「是白银屋告诉我的。上次不是只有我被留下来吗?当时我问了他很多事。我家老妈好像拜托过那位老爷爷,要他对我说明。因为她自己不方便说明……真是不负责任,对不对?」
阿久津的母亲旧姓「冈嶋」。
他外公的艺名是泽良木德二郎,外曾祖父是泽良木德治。屋号是泽良木屋……我好像听过。记得和阿公一起看过的录影带里,曾经听到观众呼喊这个屋号。那是一卷很古老、画质颗粒很粗的录影带……
「你们也知道我老妈的个性,感觉在各方面都满夸张的吧。她好像从小就是那样子,还决定将来要当歌舞伎演员。」
「可、可是,女生没办法……虽然小孩子的角色是可以……」
「对。周围的人也一再告诉她『女生没办法演歌舞伎』,但她好像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一定能够成为歌舞伎演员。那个女人就是太偏执了。不过到了一定的年纪,不论如何还是得认清现实。当她了解到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站上舞台……」
阿久津停顿一会儿,突然唱起:「骑著偷来的机车奔驰(注8:「骑著偷来的机车奔驰」这句歌词,是出自已故歌手尾崎丰的成名曲〈十五岁的夜晚〉,歌曲描述离家出走的叛逆青少年心境。)~」啊,这首歌我们家彩子小姐也很喜欢。
「总之,她开始自暴自弃,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有一阵子好像迷上现代剧,还跑去当幕后助理……她似乎就是在那段时期认识我爸,然后两人结婚、生下我,接著我爸死了。」
白银屋对阿久津说:
──你母亲其实很想回老家吧。我相信她一定想要抱著还是可爱婴儿的你回家。
「谁管她啊?真是的。」
阿久津语带苦涩地说道。
──不过,她也有很顽固的一面……更何况你外公比她还要顽固……两人各自都很难回家或接纳对方,让局面变得僵持不下。
「他说,所以我老妈大概是想要拿我当『伴手礼』。」
「伴手礼?」
「对。」阿久津没有剥橘子,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发出笑声。「具备戏剧与舞蹈基础的小小继承人。那个家里好像没有其他继承人,所以她似乎打算等我升上国中之后,就带我回家……或许想要炫耀说:『看,我生了这么有才华的儿子,还让他接受菁英教育。』我老妈有这样的一面。」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解开阿久津孩提时期的谜团。为了让他习得歌舞伎的基础,由母亲教导日本舞踊,演戏方面大概是偷偷拜托弟子之类的人来教导他。
「好夸张的长期计画……」
「我老妈很执著的。如果订定稍微短期一点的计画就好了。」
「咦?」
阿久津把没有剥皮的橘子扳开。
橘子的气味散发出来。或许是因为刚刚他把玩了很久,使得橘子变暖。
「发生了车祸。」
阿久津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说:
「我外公和外曾祖父,都因为车祸死掉了。」
我不禁颤抖一下。
阿久津一直看著橘子,大概没有发现,不过蜻蜓应该察觉到了。他静静地把视线移向我,看到我也在看他,又静静地移开视线。
「他们好像因为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当场死亡。」
「这……」
我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却想不出该说的话,脸色大概有些苍白。阿久津看到我这模样,笑著说:「别摆出那种表情。」他把温温的橘子分了一半给我,又说:「他们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人,所以听到这件事时,顶多觉得『哦,这样啊』。不过老妈应该受到很大的打击。她为了回去老家……为了带我去向她父亲和祖父炫耀,一直让我接受训练,自己则兼职打工和教人三味线,很辛苦地赚钱。真笨……」
阿久津边苦笑边剥下半颗橘子的皮,将果肉放入嘴巴,几乎用吞的吃进去。
「她根本不需要管那么多……管他歌舞伎或继承人,只要早早回家……就可以和活著的家人团聚了。」
在那之后,阿久津的母亲非常沮丧,陷入忧郁症的状态,在周围的人建议之下也去看医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慢慢康复,但却刻意疏远所有和歌舞伎相关的事物。她大概光是回想起来都很痛苦吧。
我问:「泽良木屋后来怎么了?」
阿久津回答:
「消失了。当家和少爷一下子死了,没有继承人也没有从小培养的弟子,一门离散,现在已经没有还站在舞台上的人。真是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