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晴朗。
芳把上半身往后仰,望著天空。今天是晴朗的秋日。能在这么好的天气迎接文化祭,实在很幸运──即使这两天她会忙到不可开交。
她在早晨六点半走出家门,七点就到学校。
这时校园里的学生还很少,不过已经可以看到几个早到的身影。有人在制作招牌,有人在布置教室。芳看著努力到最后一刻的学生,走向某个地点。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那里。
她打开沉重的隔音门。
看,果然猜对了。礼堂的舞台上,还没有放置任何布景的木板地面──站在正中央的是雾湖。她应该发觉到芳走进来,但仍无言地凝视著观众席。
「上午是啦啦队吗?」
芳沿著通道直线走向舞台,开口询问。雾湖没有改变表情,瞥了芳一眼回答「对」。
「十点开始是啦啦队,十二点开始是辩论社,一点半开始是戏剧社的准备时间,三点开演。到时候会很忙,不过今天和你没有关系。」
「嗯,我今天会在歌舞伎同好会努力……虽然直到最后一刻都有很多问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阿久津在那之后就没有出现在社团。
根据亲自拜访阿久津家的来栖的说法,原因似乎是家庭问题。关于阿久津的事,大家一致同意听从来栖的处置。来栖这个男生很奇妙。他的年纪比芳小,个性不是特别强硬,也没有杰出的领导能力;在智力方面,蜻蜓的脑袋应该比他要好。
不过,大家都听来栖的话。
只要来栖开口,就会令人想要照著他的说法试试看。
大概是因为来栖比谁都要珍惜歌舞伎同好会吧。来栖很喜欢歌舞伎,所以对他来说,愿意一起演出歌舞伎的伙伴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总是为此全力以赴。
雾湖说:「希望歌舞伎同好会的公演失败。」
芳笑著说:「你又说这种话。」
「希望大家都说错台词,在舞台上跌倒,大道具也倒塌。」
雾湖用平板的语调说话,缓缓走在舞台上。芳注意到她没有穿鞋子。雾湖用穿著袜子的脚一步步地走,像在确认木板上的凹凸。
芳和雾湖从国中时代就认识。
芳刚升上国中时,二年级的雾湖来邀她参加戏剧社。当时国中部的戏剧社几乎已快要倒社,三年级的社员人数挂零。让戏剧社重生的是雾湖。虽然芳宛若宝冢明星的容貌吸引了众多女生,不过,写出发挥芳的特色的剧本、担任导演,并管理逐渐增加的戏剧社社员,全都是雾湖的功劳。
「雾湖学姊,你总是在骂人。」
芳爬上连结观众席与舞台的可拆卸式阶梯说道。
「负责骂人、负责摆出严厉的态度,你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
她站上舞台,眺望无人的观众席。
芳进入戏剧社之后成为明星,升上高中后,她的人气更加上涨。老实说,她受欢迎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困扰。人气明星是芳的角色,也是工作。
芳之所以能够安于这样的角色,是因为雾湖也扮演了不讨好的角色
「上次的比赛也是。『外郎卖』是歌舞伎的剧目,你应该知道不能只顾著要说得快。可是,你没有对矢根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以为她自己会察觉到。」
「骗人。」芳苦笑。「我知道,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画中。」
雾湖在委员会坚决反对歌舞伎同好会提出的要求,主张戏剧社绝对不让出礼堂地下室的使用权。见来栖不肯放弃,她就提出两社团比赛一决胜负的方案。比赛内容是「外郎卖」……
「当我决定要同时参加歌舞伎同好会之后,社团内的不满情绪升高,甚至有人很明显地表现出对于歌舞伎同好会的敌意,还有人抓著我泪眼汪汪地哭诉。」
也因此,芳的立场变得很尴尬。社团内的气氛变差,不满逐渐增温。
「这种情况真的很难化解。并没有谁是坏人,气氛却变得好像有人是坏人。文化祭公演的细节决定之后,也很难凝聚大家……所以,你才想要划清界线。」
什么样的界线?
戏剧社才是文化祭的重点、全校的核心,任何人都不得阻挠──当然不是这样的界线。雾湖是个聪明的人,再加上生长在武道家的家庭,因此正义感格外强烈。所以她非常清楚,歌舞伎同好会和戏剧社具有同等权利;甚至因为身为后起的弱小社团,更应该受到适当的照顾。
「但即使这样对社员说明,大家也不会乖乖接受。这样讲有点不客气,不过现在的戏剧社感觉有一点自视菁英的骄气,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所以,你才会提议用『外郎卖』来比赛。你选了对歌舞伎同好会有利的题材,而且假装没注意到矢根误以为『这是绕口令的比赛,只要说得快就行』的想法。」
结果,担任评审的教务主任和加贺屋委员长认为双方平分秋色。
以绕口令来说,是戏剧社获胜;以戏中的台词来说,是歌舞伎同好会获胜,所以他们无法判定胜负。
「这时候你就使出杀手锏:想要再看一次的是哪一边的表演……是你问了这个问题吧?教务主任说是歌舞伎同好会。也就是说,他觉得阿久津的表演比较有趣、比较愉快,所以想要再看一次。」
对于舞台演出者来说,非常理解在这里没有获选的意思……戏剧社所有人都明白。
他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