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天开始就是文化祭吧?你不是很忙吗?」
听到祖父问话,仁回答:「不会。」
他在大镜子前检查领带有没有歪。今天的餐会当中,会有支援白银屋的诸位列席,因此必须注意服装仪容。
「我们班只有研究成果展示,所以准备起来并不会很辛苦。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祖父听他说明,便回答:「是吗?那就好。」
这里是东京都内某家五星级饭店的洗手间。刷得光亮的洗脸盆旁边放了竹篮,里面叠放著许多条擦手巾。仁又看了镜子一眼,这次整理一下浏海。
老实说,他有点紧张。
直到国中,祖父都没有让他一起参加这样的餐会;不过上高中之后,他开始逐渐受邀。他很高兴得到大人般的对待,不过,也感受到逐渐获得认定为白银屋继承人的压力。
「学校生活愉快吗?」
「……还好。」
仁没有预期到这样的问题,所以回答得有些犹豫。最近偶尔会听到类似的问题。不知为何,祖父似乎很在意仁的学校生活。祖父笑了一下说:「还好吗?」然后进入厕所隔间。
老实说,仁并不喜欢学校。
不过,不到讨厌的地步,比较像是嫌麻烦。他在学校也有朋友,不用担心没有说话的对象,不过彼此并没有亲密往来,仍保持一定的距离。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态度,所以不会私下邀他。
大家大概私底下都在说他坏话吧。
「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以为他是艺人吗?」「他大概觉得只有自己是特别的。」……这些批评不难想像,不过没有人当面跟他说,顶多是在运动比赛时幼稚地喝倒彩罢了。
学校生活不需要愉快。
相反的,如果愉快就麻烦了。他无法认真参加社团,也常会缺席各种活动,如果他喜欢学校、在学校很开心,一定会感到很遗憾。愉快的不是学校,而是舞台。
──哈哈,真敢说。
他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禁缩起身子。
他看著自己在镜中的倒影,身后当然没人。他自己也知道,刚刚的声音是自心中产生。
──舞台很「愉快」?上次在后台的洗手间呕吐的是谁?
「……吵死了。」
他用很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镜中的自己皱著眉头。
──到最后,太鼓持丰作的角色还是没有演好。越想要演得轻松,越是变得沉重。无法控制自己,连身体状况都出问题,害周围的人担心,真是丢脸。
吵死了,吵死了。
这种事他也知道,并有非常深刻的体会。下次就没问题了,下次不会再失败。他会更加努力练习,演好自己的角色,不会愧对白银屋的名号。他要回应祖父的期待,并且满足到场看戏的观众。
「真是的,年纪大了就常常跑厕所。」
祖父从厕所出来,边洗手边说。仁从竹篮里拿出小毛巾,递给祖父。
「对了,你上次提到的歌舞伎……是社团吗?」
「嗯……您是指歌舞伎同好会吗?」
「对对。」祖父笑了起来而加深皱纹。「他们不是也要在文化祭表演吗?」
「是的,我听说他们要演《三人吉三》。不过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仁有拿到文化祭的宣传手册,不过并没有拿给祖父。
「嗯,我是透过某个管道听说的。他们似乎很努力。」
「……」
「年轻人能够对歌舞伎感兴趣,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你不觉得吗?」
祖父边擦手边问他,仁只能勉强回答:
「或许吧。不过,光凭半年左右的练习,不可能演出像样的歌舞伎。」
「哦,你还真严格。」
「我知道歌舞伎有多么困难、深奥,至少比他们懂。」
「的确。」祖父轻拍仁的肩膀表示同意。「歌舞伎是很困难的。即使是我,现在仍旧这么想。我大概要一辈子持续进修吧。不过,仁,歌舞伎同样是很愉快的。」
仁内心一惊。又是「愉快」。
「所以素人会想要表演歌舞伎也是很自然的事。例如能乐也有一般人练习的『仕舞』。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高中生在练……」
「的确……」
「你不去看歌舞伎同好会演的戏吗?」
「我没有预定要去。」
「是吗?」
祖父没有对他说:「你应该去看。」除了练习之外,祖父不会强求他做任何事。就是因为没有下达命令,仁养成了猜测祖父想法的习惯。他不免心想,自己也许该去看看歌舞伎同好会的公演。
「对了,那家餐厅叫什么?」
「是日本料理店『楢山』,应该是在最上层。」
他们走出洗手间,沿著走廊前进,穿过宽敞的大厅,前方应该就是电梯厅。休憩厅有现场钢琴演奏,气氛很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