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幕

  十月,在日本又称神无月,英文是October。

  原本还残留些许夏季气息的风变得凉爽,彷佛早就忘记夏天的存在。上学时穿著毛背心和开襟毛衫的机会也变多。

  距离文化祭刚好剩下一个月。

  全校都陷入有些浮躁的气氛,各社团也都在进行准备工作。月中因为有期中考,所以准备活动会暂时停止。不过考试结束后,就到了最后冲刺期间。

  在进入最后阶段之前,我必须思考一些问题。

  「你希望这出戏能更好懂?」

  正藏先生叼著禁菸菸斗这么问,我点头说「是的」。

  「可是,《三人吉三》应该不是多困难的剧目吧?」

  「不过对于没有看过歌舞伎,也对歌舞伎没有兴趣的高中生来说很难懂。基本上,台词使用的语言就跟现代不一样……嗯?这个好好吃!」

  我咀嚼著可乐饼说。正藏先生得意地笑了。

  「对吧?这是我家附近商店街的肉店自己做的。那家店的老板是我国中同学,看在这份交情还算我便宜呢。」

  可乐饼松软的马铃薯泥中加了辣味绞肉,这是正藏先生带来的点心。我上次拜托他再来看我们的表演,于是他特地来看我们,还带了可乐饼。即使凉了都这么好吃,刚炸好的时候一定非常……真想要淋上酱汁,夹在没有烤过的土司之间享用。泛起油光的酱汁渗透到土司白色的部分,格外美味……

  ……不,现在不是想像这种事的时候。

  「在演戏之前加上前言怎么样?你可以去当司仪,对观众解释。」

  「我也考虑过这种做法……」

  不过,我不太想做说明。

  因为听人说明很麻烦。

  我母亲即使买了新的家电,也不会先阅读说明书。她一开始就插入电源使用,还说什么要凭经验来学习,也因此电视周围的线乱七八糟的。蜻蜓看不下去,还曾特地来帮我们整理。他看到我们家拉了一大堆延长线的凄惨状态,喃喃地说:「……小心失火。」幸亏在失火之前,蜻蜓就来我们家帮忙整理。

  总之,一般人通常都讨厌听人说明。

  如果是跟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关的说明就没问题,可以愉快且充满期待地听完。喜欢音响的人,一定会喜欢阅读音响的说明书;如果是引颈期盼的游戏的操作系统,也会认真阅读说明。可是,对于没有太大兴趣的事物,即使听了说明,也只会当作耳边风。

  「的确……我也是那种不看说明书的人。」

  「啊,我可以猜得到。老师感觉上就是会读说明书的人。」

  「那家伙还在说明书贴上便利贴,真是麻烦的家伙。不过如果连前言都没有,那就只能改编台词本身……」

  「是的,这点我也想过。可是……」

  翻译台词。

  就如同把文言文翻成白话文,可以试著把江户时代的台词翻译成现代语言。譬如「宦途窒碍难行」,可以说成「上班族真的好苦」。如果要更彻底现代化,大概就变成「根本是血汗劳工XD」吧?话说回来,这不是《三人吉三》的台词,而是《寺子屋》的台词。

  「可是我很喜欢默阿弥的七五调台词。在〈大川端〉那一幕,要细细品味台词才有趣。」

  「这点我也有同感。」

  「所以,不能乱改台词……」

  该怎么做,才能把意思传达给观众?

  ──听得出台词的音,可是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用词太艰深了。虽然不是完全不懂,但是大概有一半都听不懂吧。

  那段诚实的感想一直萦绕在我脑中。

  正藏先生笑著说:「你这人还真是贪心。」

  「咦?我很贪心?」

  「那当然。歌舞伎的确曾经是庶民娱乐,不过那是江户时代的事,现在已经变成一种古典艺能。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终究是既成事实。它不再是一般人可以亲近的戏剧。」

  正藏先生说话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基本上,如果是歌舞伎座的表演,午场和晚场不同公演时,午场会从十一点演到三点半,时间很长。晚场则从四点半开始,上班族根本不可能去看。虽然周末也有上演,可是在宝贵的假日,除非特别喜欢的人,不然谁会去看戏。」

  「的确是这样……一般戏剧都是六点半或七点开演。」

  「感觉上,歌舞伎的公演系统就是不符合这个时代,所以越来越远离一般人,变成某种特别的、门槛很高的东西。可是,你却想要排除门槛──不是吗?」

  「没错,根本不需要那种门槛。」

  正藏先生咯咯笑著。

  「我就说吧。事实上,古典艺能都会有门槛,甚至有很多人尊崇这样的门槛。可是,你却说不需要门槛。另一方面,你又不想破坏默阿弥的七五调台词,觉得这才是歌舞伎的精髓……你看,这样不是很贪心吗?」

  「哦。这样说起来,我好像真的很贪心。」

  古典艺能基本上是具有延续性的艺能活动。这些艺能自古传承,并且以传承内容为重。当然,每个时代也都会有新的尝试,这些尝试累积起来,经过筛选后留下值得保存的内容,才会形成现在的模样。所以,如果要欣赏歌舞伎,观众也必须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只要做一些准备功课,歌舞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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