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公园内当然没有人影,所以我可以独占树荫下的长椅。
我坐在长椅上回想。
暑假期间,我们非常努力。真的是非常非常努力。
在炎热的天气中,我们几乎每天练习,包括基础练习和发声,也看了好几次DVD,现在就连小丸子都能背诵三人的台词。
前天我们进行了总排,就是从头到尾的练习。我们穿上和正式演出时相同的服装实际演一次,就像预演一样。
我看过这段录影之后,觉得太厉害了,完成度比我预期的还要高。
服装具备重量感,穿上去却比外观给人的印象要轻,因此不会影响到动作。小丸子充分发挥制作Cosplay服装培养的技术。蜻蜓的美术和音响也很完美。背景为了不失去歌舞伎风味,因此刻意做得很平面。花满学长「打从春天……」的台词也进步很多。至于芳学姊的少爷实在太帅了,光是试衣时的照片,几乎都可以成为剧照。协助饰演登势的是二年级的三轮山学姊,就是我最初去找花满学长时见到的兔子发夹学姊。她穿著和服走动的样子很有型,演技也很落落大方,而且本人乐在其中。饰演太郎右卫门这个小角色的是戏剧社一年级的男生数马,他的动作非常俐落。
不错嘛。
歌舞伎同好会,真的很不错。
真的,如果没有我……一定会是很杰出的首次公演。
我的存在就好像在很美丽的图画上涂抹低层次的涂鸦。就因为这个涂鸦,害得整张图画都泡汤。
「呼……」
自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很灿烂,我的心情却相当灰暗。
我不是习于自我否定的人,这次却不禁诅咒自己,因为我最喜欢的歌舞伎,被我惊人的烂演技严重拉低水准……芳学姊说:「烂到这个程度,或许可以博得笑声吧。」但那不是我追求的演出。而且重点是,其他人都在认真演戏,只有我在搞笑,根本有失平衡。
或许是因为想了太多问题,我开始感到头痛。
这种时候,真希望阿公在身边。
阿公会对沮丧的我说什么呢?
──只要做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就行了。
阿公常常这样告诉我,然后,母亲会无奈地说:「哪有这种事!活著当然也会遇到讨厌的事情啊。」
──没关系,只要做有趣的事情就行了。为了做真正有趣的事,就能付出努力,也能够忍耐,即使丢脸也不怕。别担心,人类真的很任性,只能为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付出努力。
他把当时还小的我抱在膝上,开怀地笑著。
我虽然努力过,但却不行,也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就没办法了,接下来只好去丢脸。我不能让好不容易成立的歌舞伎同好会,在这里停住脚步。相较之下,我宁愿让大家看我糟糕的演技。为了自己觉得最重要、最有趣的事,我只好去丢脸。
「……对吧,阿公?」
我仰望天空喃喃自语。
我的演技真的是超级无敌烂,阿公看到一定会大爆笑。可是好奇怪,我明明把台词和动作都完全记住了,为什么无法同时进行?话说回来,我也只是看著学而已。我和阿公一起看影片,阿公视力变差之后由我边看边解说。虽然看过好几百次歌舞伎,但我只是一名观众。
阿公,其实我好想打「附」。
蜻蜓替我们制作的音效很棒,可是,我还是想要在现场拿著附木,在附板上打出「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啪哒~」的声音。
我在练习中试过几次。我观察演员节奏的技术并不差,芳学姊和花满学长都称赞我「时机抓得绝妙」。
导演工作……我也想再多做一点。
我原本想要花更多时间设计出属于我们的歌舞伎,但我的演技太差了,所以被演技练习占去太多时间。
……希望能早点招募到更多社员。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心担任导演和狂言方。
当我茫然地胡思乱想,手机响了起来。
糟糕,花满学长在找我。我在公园休息得太悠闲,如果不赶快回去会来不及准备。我小跑步返回社福中心,离开公园才想到我把饭团和乌龙茶留在长椅上,不过没有回去拿。反正我也没有胃口,而且时间很紧迫。
「小黑,你在干什么!快点来化妆!」
「对不起!」
后台是铺著榻榻米的和室,我们在这里先化妆,然后戴上假发,再换上服装。和尚吉三穿的是深蓝色股引、衣襬塞进腰带的上衣、红褐色的半缠以及麻底草鞋。小丸子从我的名字取了「黑」字,在半缠背后帅气地加上写著「黑」的印。
开演前二十分钟,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芳学姊已经习惯公演,花满学长也登上过无数次日本舞踊的舞台,但两人都笑著说「比平常还要紧张」。我不知是否因为紧张,感觉很不舒服,头也一直很痛。我想问有没有人带药,又不想让大家担心……
「大、大、大家,不不不不不要紧!」
我特别不想让这个人担心,就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全身僵硬的远见老师。
「你、你们都很努力练习了!」
他在坐著等候上台的众人面前来回走动,用紧张到变调的声音说话。芳学姊看不下去,对他说:「老师,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