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幕间

  远见独居的岁月很长。

  他自从当老师之后就一直独居。

  虽然也曾经有一段时期差点要变成两人同居,但最终没有顺利达成。这段回忆有些痛苦,所以他不打算详细说明,总之这几年来他都彻底独居。由于与生俱来的一丝不苟个性,扫地洗衣都难不倒他,不过他不下厨。他不是不会做菜,但是那种非常讲究计量的个性,因此下厨时事倍功半而很花时间。再加上独居者要自炊并不划算,到头来就变得依赖外食与便利商店,久而久之就会缺乏蔬菜。

  这时候,他会回老家。

  他老家在东京墨田区,从独居处搭电车大约三十分钟的距离。他会利用周末当日来回,和双亲与兄嫂共餐。

  「我回来了,来吃饭。」

  他走入下町一座独栋老屋如此宣告,坐在起居室看报纸的父亲抬起头说:

  「这个笨蛋,怎么又回来了?」

  「爸爸,我回来了。你好像很有精神。」

  「少胡说,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怎么会有精神?我已经一只脚踩进棺材里,因为要拖著棺材走路,所以脚步乱沉重的,真伤脑筋。喂,笨蛋,不要呆站在那里。还不快坐下!真碍眼。快去喝杯茶、咬片煎饼吧!」

  如果有江户人档案馆,他的父亲远见正藏一定会被保存起来。即使只是日常对话也会像这样口出恶言,不过父亲并没有恶意,相反的,对于越亲近的人,越会说出恶毒的话,这就是父亲表达情感的方式。刚刚那段粗鲁的话,实际上的意思差不多是:「你回来啦?我的身体还可以。快点到这里坐下,喝茶吃煎饼吧。」

  「连?你回来啦?怎么不先传简讯给我?」

  「哥哥,我回来了。」

  「如果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会加菜了。」

  远见家负责家事的是哥哥道行,嫂嫂则和母亲一起在自家经营的美容院工作。美容院位于步行五分钟距离的商店街,有不少老顾客,生意还算不错。远见家代代都是女人比较忙。

  「我在路上买了炸肉饼,比较想吃蔬菜。」

  「这样啊,那就来做沙拉吧。还有芝麻拌菜豆、炒牛蒡丝……」

  「不是还有煮过的萝卜乾吗?」

  哥哥听到父亲这么说,便笑著答:「对对对。」

  「这样很够了。」

  远见说完,拿起放在起居室的热水壶自己泡茶。父亲盯著次子的脸抱怨:「每次看到你都一副苦瓜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年过四十都讨不到老婆。」

  「很遗憾,大家都说我长得像父亲。」

  「笨蛋!到底是哪张嘴巴会说出这种话?我号称樱花商店街的乔治•克隆尼,怎么会长得像你!」

  「乔治•克隆尼会抱怨吧?」

  「乔治哪听得懂日文!」

  远见很喜欢像这样和父亲对话。

  远见自己很清楚父子两人个性完全相反,也因此对话起来才有趣。神经质的自己和粗线条的父亲。在意他人眼光的自己和彻底我行我素的父亲。他曾经看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脸孔果然很像现在的自己。或许因为个性不像,他反而继承父亲的外表特徵。

  远见忽然想起一件事。

  父亲以前曾拿出风雅的和服照片向他炫耀(顺带一提,父亲现在穿的是日式居家裤)。那张照片应该是在歌舞伎座(注11:◆ 位于东京的歌舞伎剧场。二○一三年改建完工之后重新开放。)前拍摄的。

  「爸爸。」

  「叫我乔治。」

  「才不要。爸爸,你以前不是很常去看歌舞伎吗?」

  「啊?」

  父亲边用上扬的语调回应边翻阅报纸,嘴里叼著刚刚放在茶几上的戒菸用菸斗。父亲以前曾因为肺病住院,和从小认识的主治医生大吵一架之后总算才戒菸。

  「没什么喜不喜欢……年轻时满常去的,大概在你出生之前吧。我如果不去,演员的士气就不会高昂。」

  又在说大话……远见心里虽然这么想,还是问:

  「那么,你对歌舞伎很熟啰?」

  「现在的戏我看不懂,也没有我喜欢的演员。」

  「你最近不去了?」

  「不去啦,反正我的歌舞伎座已经没了。靠年金生活,木户钱也是一笔开销。」

  「木户钱……?」

  「看戏的钱。」

  父亲在茶几角落敲了敲不会产生菸灰的戒菸用菸斗。

  「哦,原来是门票费用。以前看歌舞伎也不算很便宜吧?这样你还能常去看戏?」

  「三楼的座位没有很贵,而且入会之后不会花太多钱。」

  「入会?」

  「就是大向之会。」

  「大向?」

  「唉~唉~唉~真麻烦!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你的智慧型手机是干什么用的?不会去孤狗啊?」

  「对不起。」

  远见被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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