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力奔跑,勉强来得及在上课前回到教室,不过坐下来之后仍不停喘气。这节是生物课,远见老师还担心地对我说:「你要试著深呼吸。」
深深吸气,然后吐气。
我努力吸入氧气的同时,脑中一直思索丹羽学长不再学习日本舞踊的理由。
*
「就这样,目前为止全数失败。」
放学后,我在旧校舍后方边吃红豆奶油三明治边报告。
「阿久津是音痴摇滚乐手,浅葱学姊是戏剧社的至宝,丹羽学长是赛后的拳击……唔、嘎……唔唔……」
我被面包噎到。蜻蜓拍打我的肩膀说:「牛奶。」我咬住拿在手上的盒装牛奶吸管,把停滞在喉咙的块状物冲入胃里。
「啊啊,好痛苦……差点要被红豆奶油三明治杀死……」
「红豆奶油三明治没有杀意。」
「肚子好饿,午休时间我才吃一个面包而已。」
「嗯……慢慢吃。」
「好。」
午后的阳光把我们坐著的破旧长椅晒得很温暖。
旧校舍后方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间,弃置著坏掉的喷泉与枯萎的花坛。这里以前大概是庭园。以砖造的旧校舍为背景,应该是很有风情的庭园。现在则和旧校舍一样,感觉好似已被遗忘。
我们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寻找可以当社办使用的场地。文化社团聚集的校舍已经全满了,因此必须另觅歌舞伎同好会成立之后的根据地。
于是,我们看上这栋旧校舍。
这里的一楼好像有间称作小表演厅的房间。从平面图来看,小表演厅有个两间教室大小的大厅以及小小的准备室,感觉很适合社团使用,只可惜没有冷暖气。
「好奇怪,警卫明明说没有锁。」
「嗯。」
旧校舍并非禁止进入的区域。只要跟警卫说一声,就可以借到钥匙。今天似乎也有学生借了钥匙,可是我们来到这里却发现门仍旧锁著。借钥匙的学生是不是先去别的地方?在这里等候,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学生过来?就这样,我们继续在后院里等待。
吃完红豆奶油三明治,我又猛嚼鸡蛋三明治。我几乎每天都会去福利社买面包,和福利社阿姨都混熟了。
「……老师还是很忙吗?」
蜻蜓问我,我回答「嗯」。
「每次看到那个人,我就会想到『忙死』、『战场』或『火灾现场』之类的词。」
蜻蜓称呼我母亲为「老师」。理由是因为……她当然也算是老师,不过不是学校教师,也不是医生(注9:◆ 在日本,称呼老师的「先生(sensei)」一词也可做为医生等其他职业的敬称。)。总之她是个很忙的人,当然没空帮我做便当。
「对了,她很久以前帮我做过一次便当……内容是我喜欢的蛋汁拌饭……」
「你是说白饭上面淋了生鸡蛋?」
「没有淋。便当盒里几乎都是白饭,然后一颗生鸡蛋放在边边,就视觉而言非常洁白。」
「的确很洁白。」
我感受到蜻蜓同情的视线,便告诉他:
「别急著可怜我,更残酷的还在后头。我当时想著冷饭拌生鸡蛋能吃吗?不过还是在便当盒盖敲破鸡蛋、拌入白饭。但这时我才发觉到……没有酱油……这个最惨的状况。」
我妈忘记把酱油放进去。这种时候,英语圈的人一定会说「Oh My God」。我是日本人,所以是说:「真的假的?」
「如果我更早发现,就不会敲破鸡蛋了……」
冷掉的白饭加上没有酱油的生鸡蛋,味道真的很悲哀。我从来没有那么深切地体认到酱油的存在意义。
「要不是和我一起吃便当的伙伴各自提供我一些配菜,我大概没办法吃完吧……」
「好可悲的经验。」
「的确很可悲……不过蜻蜓,这种事不重要。不要被过去束缚,重要的是未来。我们得凑齐歌舞伎同好会的五个人才行。」
「嗯,我有追加情报。」
蜻蜓边喝盒装草莓牛奶边报告,阿久津──那个凄惨的视觉系乐团主唱约斐尔──退出乐团了。
「咦?为什么?因为他是很严重的音痴吗?」
「这或许也是理由,不过他们似乎原本就有人际关系上的问题。」
据说阿久津想要组视觉系乐团,但其他成员都想要走硬派庞克路线。
「哦……阿久津退出乐团,应该是很好的机会。」
「你还要邀他加入?」
「我是有这个打算。浅葱学姊那边,我也没有放弃。」
「我早知道戏剧社不会放手,所以本来希望她能够兼两个社团……」
「嗯。只要她本人有意愿,应该还有交涉的余地。」
如果更详细介绍歌舞伎,浅葱学姊或许会感兴趣。我有这种预感。可是雾湖学姊的防卫太严密,这次她或许会赏我真正的旋踢。我得先锻炼脚步,练习华丽地闪躲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