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很不擅长背书,老是抱怨为什么要读书。所以,某天我这么对他说,没有饱读诗书的话,就当不成医生,当不成医生就无法拯救像我一样受到病痛折磨的人。我只是将自己形容成悲剧女主角,结果隼人同学却听了进去,还说『那我要治好千秋的脚』。数年过去后,他多了一个天才儿童的外号。他真的是一个想做就做得到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愿意陪伴在我身边,这件事让我感到很高兴──」
哎呀、哎呀,隼人同学你真是一个厉害的像伙啊。
「升上国中后,他还是一直陪伴著我。我依然因为个性的关系交不到朋友,家人也曾经拿这件事责备我。可是,隼人却这么对我说:『我会永远陪伴你,所以你不需要交朋友,我们约好了。』所以我即使孤零零一人也不会感到痛苦。可是──这份幸福只维持到国中毕业。」
千秋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国中毕业时,我的双脚稍微能动了。医生说这或许是一线曙光,只要加以复健,能够行走后,体力与肌力也会恢复,可以改善现在的状况。于是我开始展开复健生活。」
千秋笔直地注视著夕阳说道,语气有些转变。
「家人与隼人同学协助我进行复健,可是很痛苦。每次移动脚,就会感到剧痛。走几步路就感到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要是身旁没有人支持自己,我马上就放弃了吧。能够跟隼人牵手让我很开心,我靠著他的支持,非常努力地练习走路……然而……」
千秋犹豫著是否要唤醒混浊不堪的漆黑记忆。
「有一天,我在屋外独自练习走路时,刚好路过的一群人发现了我。因为很罕见,所以我时常被围观。可是,那天却不同,那群人放声嘲笑我,音量大到旁人都能够听见,宛如在围观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抱著有趣又好玩的心态,让我受到众人的嘲笑。」
即使头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我仍可以感受得出,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屈辱。
「我感觉被人当成笑话,忍受不了决定回家时,对方说了一句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辛苦了,你很努力喔』,他们真的完全当成是在看笑话。」
她述说著永远无法抹灭的懊悔,我听到这些事情,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开始不再复健,因为感到很害怕。可是,没有人能够了解我的心情。父母对我相当严厉,我想这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的关系。可是,即使明白这一点,我仍然没有坚强到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我已经感到疲惫、感到厌倦,痛苦到不行。」
然而──千秋说完这句话,念出隼人同学的名字。
「只有隼人同学了解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某天他却突然说『我厌倦了!来打电动吧!』,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要我不要复健了,显得很不自然。」
隼人同学之所以会态度很不自然,应该不需要多做解释了。
「他发现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所以,替我开辟了一条生路。『不会走路也无所谓,因为我会负责推轮椅』他温柔地这么对我说。可是,我的家人却认为这样不妥,认为是隼人同学太过宠溺我,才会害我放弃复健。我一直跟家人吵架,始终无法让他们谅解。最后我几乎被孤立了起来。」
令人惋惜的两条平行线,我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因为每个人都在为千秋著想,所以才会产生意见分歧。
「可是因为有隼人同学陪伴我,所以我不在乎。只要他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我就满足了。虽然我还是交不到朋友,但因为有隼人同学,我才能够继续念高中。结果隼人却──」
千秋噤声不语。
我知道原因,因为紧接而来的是一个残酷的未来。隼人同学他……
「秋月同学,这个给你。」
不晓得她是因为无法忍受这股气氛,或是在意我。
她拿出平常的录音器与耳机,想要转换话题。
「以前我有部喜欢的连续剧,其中有一幕是一对情侣各用一边耳机聆听著音乐,我一直很喜欢那一幕。」
「喔,恋人之间共用耳机啊。」
「虽然我对音乐不太感兴趣,但一直想要尝试看看。明明平常根本没什么在听音乐,还买了昂贵的音乐播放器。」
千秋露出稚气的表情,充满怀念地说道。
「可是隼人同学很迟钝,我提议一起听音乐,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他握起拳头放在耳机上──『这样音乐就会反射出去,大家都听得见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希望他这么做。虽然很夸张,但我有种梦想破灭的感觉,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嗯,大概可以想像得出来。
为什么我跟千秋的另一半都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
「可是,他还是对我很温柔。他慌张地说『要怎么办才好?』,一边安慰著我,一边戴上单边耳机。我可以近距离听见他的呼吸声,让我感到心跳加速。至今对我仍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
她垂下美丽的眼眸,回忆著。
「左边的耳机是他专属的耳机。」
「……这样啊。」
看见少女恋爱中的神情,让我的脸颊也发烫了起来。
我不经意抬头看向逐渐昏暗的黄昏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到了一股寂寞。
是因为隼人同学不在这里吗?是因为千秋与隼人同学无法牵著彼此的手吗?
或者是不能牵手的不只有那两个人──
我跟梦前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