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休息一下吧。」
千秋说完,整个人委身在这片宽广的天空下,我也仿效她,眺望著美景。
夕阳余晖闪烁橘红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大海彷佛在燃烧著。可能是处在比平常还要高耸的地方,感觉离天空变得更近,让人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下方是密密麻麻、栉比鳞次的房子,宛如小时候玩的积木。
「眺望这番景色,不觉得有种自己变得很渺小的感觉?」
「是啊,你说得没错。」
有股既悲伤又寂寞的奇妙感觉,彷佛正在一点一滴地失去宝贵事物。
千秋的秘密天地让我产生了这股感觉。她带我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用意?
「这是在报复。这里原本是充满了我跟隼人同学之间回忆的地方。」
彷佛看穿了我的内心,千秋用温柔的声音喃道。哈哈,原来如此,她果然是在嫉妒上次的那件事吧,所以才会执意将我带到这里来。
我们想的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让我忍不住露出微笑。夕阳的光芒让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正当我沉浸在这股感伤之中,千秋突然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是先天性的麻痹。」
「咦────」
她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花了好几秒才听出这是她坐轮椅的原因。
「是一种大脑疾病。从我懂事时,我就无法步行了。」
「…………」
我隐约察觉到这件事,她坐轮椅不是因为骨折或是肌腱断裂一类迟早会痊愈的伤势。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怨天尤人。虽然很羡慕周遭的人,也因为脚的事情被男孩子欺负过,所幸我家很有钱,也有感情要好的朋友。所以,我没有特别困扰的地方。事情是发生在──」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这个差异听在我耳中格外的明显。
「国小二年级的时候,有次我感冒了。本来以为只要睡上一觉就会痊愈,结果病情完全没有好转。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疾病会让免疫力下降,结果我连学校都去不成,也无法玩耍,最后住进医院。」
「…………」
「之后我受尽了折磨。因为是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我非但没有痊愈,还引起了各种并发症,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每天都因为想呕吐与头痛而痛苦。我只记得这些事情。」
千秋继续说道,因为回想起痛苦的回忆,肩膀显得有些紧绷。
「一开始朋友们都有来探望我,可是人数渐渐变少……这也是当然的吧,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但是年幼的我无法接受这件事,压力逐渐日积月累,有天我迁怒到一个来探望我的朋友身上。大家没有来探望我后,只有那孩子仍持续来探望我。」
千秋自嘲般地笑道。
「我很后悔,再也没有人来探望我,只能过著寂寞的每一天。可是,只要出院后回到学校,一定可以恢复原本的生活,只要好好道歉,对方一定会原谅我。我如此期盼著……可是现实却没有想像中来得美好,我在学校也失去了过去的朋友圈。我本来打算道歉,却无法鼓起勇气。当晓得自己受到排挤时,我选择逞强。最后让自己变成无法坦率的冷漠家伙。」
……是啊,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任何人的错。
稍微风水轮流转,不幸便会降下。不幸只是刚好降在千秋的身上。
「我很痛苦,只有自己跟大家不一样,必须坐轮椅,彷佛被当成异类。我一直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过著这样的人生。症状愈来愈恶化,本来以为头痛痊愈了,下次变成视力出问题。现在我早上偶尔也会头晕到爬不起来,也会因为双脚疼痛而无法下床。我将这些事情迁怒到别人身上,动不动跟家人吵架。当时还只是小学生的我只懂得哭泣──不过……」
彷佛要挥别悲伤的过去,千秋继续说道:
「有个人一直支撑著我。」
「那个人是──」
「是的,就是曾经欺负过我的男生──隼人同学。」
隼人同学。
这个名字终于出现后,千秋的声音变得有些柔和起来。
「我真的曾经很讨厌他。小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嗓门大又充满活力,明明比我矮小,却揎长跑步跟运动,而且还会欺负我。我心想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真的、真的曾经很讨厌他。」
很讨厌他。
明明是用来表示厌恶的字眼,却给人有股温柔的感觉。这一定是因为千秋她──
「可是,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经常请假,出席天数不足的我,跟经常考试不及格的隼人同学,两个人被留下来上课。当时他问『你的脚还没痊愈吗?』,明明一直拿这件事来取笑我,却突然装出担心的口吻。于是我回答『一辈子都不会痊愈』。没想到隼人同学对我说『对不起』,突然哭了出来。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曾经欺负过我的事情,所以我明明决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结果却脱口说自己已经不生气了──」
可能是想掩饰自己的腼腆,千秋用有些后悔的口气说道。
道歉。原谅。
如此单纯的行为──但肯定蕴含著各种感情,让这两人产生了交集,想必是归功于两人所拥有的珍贵的善良之心。
「之后我们经常会一起用功,可是隼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