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他半步的搭档——确实是叫做芙蕾多妮卡吧——也跟着走了进来。
“……”
嘉依卡咬住嘴唇。
她悲惨的模样,被托鲁看到了。
她之前明明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会光明正大地打倒托鲁,把之前交给他的“遗体”——哦不,他所收集到的所有“遗体”,全都夺取过来。岂料她不但没有打倒他,甚至还沦落成这副随便乱动就会流血命危的状态。
这不叫做耻辱的话,又叫做什么呢?
不过——
“你不是因为介入我们的比试,被这里的乱破师抓起来了吗?”
大卫蹙眉质问。
托鲁当时确实——保护了差点被人杀死的红色嘉依卡,丢出飞镖,干预了比试。
“他们说‘总之暂时不准离开兵营’。至于要怎么处置我,晚点会再来通知。”
托鲁说完之后,瞬间打了一个类似偷瞄背后的眼神。
恐怕——负责监视的人,就身在这附近吧。
“那还不错嘛。那你来这里,有何贵干吗?”
大卫面露苦笑地问道:
“你应该不是来嘲笑我们的惨状吧?”
“——嘉依卡。”
托鲁没有回应他,而是看着嘉依卡说道:
“我有件事想先向你确认一下。”
“……什么事?”
嘉依卡一边因疼痛而皱着脸,一边坐起身来。
从托鲁的表情和语气,便可知他是来询问某件重要的事情。
然而……
“你真的那么需要‘遗体’吗?”
“……咦?”
这完全出乎她意料的问题,让嘉依卡瞪圆双眼,张口结舌。
托鲁用莫名平静的眼神注视着这样的她,继续说:
“要是差个一步,不,半步,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吧?”
“……”
“也会连累到这家伙呐。”
托鲁这么说完,便用大拇指指着大卫。
“哎,毕竟佣兵跟乱破师一样,死亡也含在服务范围内,所以他搞不好也无所谓吧。”
托鲁叹了一口气——然后背靠在附近的墙上,继续追问:
“就算自己死了,你也还是需要‘遗体’吗?你真的那么想吗?我不知道你是要吊唁,还是要拿去当作继承皇位的证据。但是,没有‘遗体’的话,你真的会跟死了一样,毫无未来可言吗?”
“…………”
嘉依卡眨了眨眼,想找话回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深信理所当然、从未质疑过的事情,重新遭到质问——她有种这样子的感觉。那问题等于是在问她:“你真的是嘉依卡吗?”
“因父亲被人杀害而心怀怨恨。你有这样子的心情——虽然我能理解这个缘由,但复仇——当那仇恨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好几十人,甚或好几百、好几千人时,纵然一死,你也非要泄那心头之恨吗?那真的是你自己亲身感受之后,所意欲追求的事情吗?”
“……托鲁。”
嘉依卡微微垂下视线,说道:
“意图为何?”
“…………”
托鲁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不过——
“我……”
嘉依卡想要全盘否定托鲁的质问。但她被迫重新意识到—目己的心中,并没有可用来否定的依据。
她缺少一部分的记忆。
贾兹帝国的首都被攻陷时——她从逆光中,看到了包围贾兹皇帝的八英雄身影。
但她的记忆就在这里中断了,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手握着蛇咬剑,伫立在堆满尸体的小杂物间里。虽然她不太清楚正确的时间经过,但用年月日来表示的话,这前后之间应该有一年以上的空白吧。
在空白之前和之后——她的记忆有明显的差异。
空白前的记忆跟现在连接不起来。
那简直就像是他人的记忆——
“我——”
收集完“遗体”之后,她要对杀死父亲的人、背弃父亲的人,对他们复仇。
因为她爱着自己的父亲。因为她想泄心头之恨——所爱之人被夺去性命。这是非常非常理所当然的道理。
可是——她为什么爱着父亲?
她倾慕父亲的具体理由何在?因为受他养育?因为有血脉的相连?那乳娘呢?亲生母亲呢?为什么她平常从未去意识到这些?如果她不爱她们的话——那她将与自己性命等价的爱,唯独只奉献给父亲的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