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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依卡脸上浮现出“好意外”——之类的表情,然后眨了眨双眼。
“而且,憎恨啦、厌恶啦……出于那种情感而作战的家伙,相当危险。”
托鲁脸上露出自嘲般的表情,补充说道:
“那些情感确实会引燃强悍的斗志,但大多时候会使人的视野缩小,变得只看得见称自己心意的人、事、物。结果,为了一己之理而到处行动,连累周围的人,最后自取灭亡。若要跟人联手的话,倒不如和满肚子算计的家伙,还比较令人安心——我们可是受了这番教诲呢。”
“受了教诲?受谁的教诲?”
“…………”
托鲁暧昧一笑。
乱破师前辈常常眯起双眼、露出静谧笑意的那张脸,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托鲁并未说出口——而是旋踵转身,一边催促着嘉依卡,一边开始朝阿卡莉等人已先行返回的旅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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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变强。
他想获得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力量。
虽然他出生于重视武术的家庭,也是个中原因之一,但自从他发现自己也有跟父亲、祖父一样的才能之后,他就放入了更多的干劲在锻炼武术之上。
贵族、王族之中,原本就有许多擅长武术之人。
在战国时代这种环境里,就连贵族、王族也被要求要有相当的武力。
话说回来,若追溯贵族、王族的祖先——其实大抵都是山贼、海盗之类的人物。在那些人物之中,最强的人取得了权力,然后创立了现今的制度。仅仅如此而已。因此,贵族、王族打从一开始,身上就流着野蛮的血液。
更何况,他们出生于不知会被谁背叛的权力斗争之中。因此,对他们而言,能确实跟在身上的“财产”之一,便是技术。而与“保护自己”有直接关系的财产,则是武术。找高手来当师父、花钱建设修练场、耗费大半日子在修练上,而非为生活而工作……能够如此“奢侈”,也是贵族、王族独有的特权。
武术也是赢取国民敬畏的手段之一,而借由武勋,可将自己在贵族社会中的地位提升得更高。正因为这样,所以贵族们花费相当多的工夫和金钱,给自己的弟子施行武术教育。
史帝芬·哈尔特根亦如此。那些闭门造车、独自练剑的庶民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境界,史帝芬年纪轻轻时就已经达到了。
然而……有一天,史帝芬的武术师父对他如此说道:
“少爷。即使如此,您到了战场上,也万不可轻忽大意。无论少爷身怀多厉害的技术,您的身体也并非变得比钢铁还要坚强,亦不是再也不知疲累的感觉。请您听好了,即使是高手,一旦动摇的话,照样会被杂兵杀死。这就是战场呐。”
——在战场上失去一只眼睛的师父,一边用剩下的右眼凝视着史帝芬,一边教诲他。
人一旦遭遇到未曾体验过的事情,就会动摇不安,而露出可趁之隙。
因此,光只是持续锻炼肉体,也毫无意义。
还要锻炼精神。如果不同时段练“心”的话,人类既变不成无敌,亦不会永胜。
“师父啊,我不懂您说的事。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动摇……”
“少爷——”
师父忽然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个布包。
师父抱着的那个布包会动。不仅如此,还依稀传出声音。
尚且纯真无垢、完全不知此世污浊的婴儿。
师父单手高举那个被包在白色布巾里的婴儿,然后—
“少爷——”
他竟然把那婴儿扔给了史帝芬。
“——!”
史帝芬反射性地用双手接住了婴儿。
然而——下一瞬间,师父抽出长剑,以剑尖抵进史帝芬的咽喉。
“师父……师父啊,您这是……”
史帝芬抱着婴儿,呻吟般地说道。
“少爷,您刚才不是说了,您不会那么轻易就动摇吗?”
“……那是……可……可是……”
“所谓的‘杀伐’,正是如此;所谓的‘武术’,亦是如此。先不管少爷要不要采用这种手段,但敌人或许会做这种事也说不定。到了那时,少爷要怎么做?抱着婴儿,让自己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的剑下吗?”
“…………”
史帝芬哑口无言。
他的师父一边用单只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那副模样的他——一边说道:
“因此,少爷啊,请您现在在此杀了那名婴儿吧。”
“什……什么?”
“杀了那个没有任何罪愆、代表纯洁无垢的婴儿。就像神一样。”
“就算遇神,也能毫不犹疑地杀神。拥有那样子的心,体会武学的真髓吧。”
那一天,史帝芬——第一次杀了人。
杀了素不相识的婴儿。
杀了他曾经抱在怀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