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自己的全部——他想要体验这般一心一意的战场。
就算他并未刻意去想,但他仍常常在心底一隅如此想着。未曾发挥习得的技能,就这样慢慢放到烂掉——他一边如此实际感受着,一边忍不住作如是想。
因此——在亚伯力克的心中,其实对那名决心成为嘉依卡随从的乱破师“托鲁·亚裘拉”,对那个就算放话说“战乱最棒”也满不在乎到令人吃惊的家伙,感到有一丝丝的羡慕之情。
因为——那家伙所在的地方,一定比他离战场离得更近。
但是……
“——赛特拉阁下。”
亚伯力克像是从咬紧的牙缝闲挤出话语般的说道:“不管怎样,都没办法请您暂缓攻击吗?”
“啰嗦!”
装备完全的骑士,啐了一啐。
那掀开着的头盔面罩下,是一张壮年男性的面孔。
特奥巴登·赛特拉。
他跟亚伯力克一样是维马克王国的骑士,并且是这次加瓦尔尼公爵讨伐军第一先遣队的队长。跟亚伯力克不同的是——包括铠甲在内,他全身上下都裹着正式的战斗装束,如今即将要再次踏上战场。
在他的背后,有数十台机动车、马车集结成了队伍。
他们作为航天要塞〈史特拉托斯〉的随同部队,并无直接对〈凌空者〉发动攻击的力量。使用魔法攻击的话,可以是可以,但既不实际、亦缺乏效率。他们的基本工作是驱逐那些支援敌方航天要塞的地面兵力。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同时进军,因此,和〈史特拉托斯〉之间的联系,想当然耳,是必不可少的。
是故,随同部队肯定有方法可以和上空的〈史特拉托斯〉取得联络。恐怕是不时地让专任魔法师启动通讯系术式,以便有什么事情,便能够随时互通有无吧。
(不管怎样,都得阻止〈史特拉托斯〉发动攻击才行……)
亚伯力克的脑中,尽是这个念头。
薇薇和芷依塔都还在〈凌空者〉里面。
如果〈史特拉托斯〉在这时候发动大规模魔法攻击的话,她们极有可能会惨遭池鱼之殃。以亚伯力克的立场而言,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跟〈史特拉托斯〉的司令官取得联络,劝说对方不要攻击。他希望能让对方至少暂缓到她们逃出〈凌空者〉为止。
正是为了此事,他才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贸然冲到进军中的随同部队队前——
“追根究底,这应该是未确保逃脱方案便贸然潜入的阁下——阁下的部下们所犯下的失误吧?为了这种愚蠢而失去先发制人的好时机的话,反而会更增添阁下的失败喔!”
“…………这……这……”
“好话不说第三遍!还不快让道!”
特奥巴登以难掩焦躁的声音如此喊道。
但是……
(这些人——)
亚伯力克发现:特奥巴登的语气里暗藏着些微的喜悦。
和亚伯力克内心所想的互相呼应,互相共鸣——潜藏在内部的欲望。
(想要战争想得不得了,已经在暗自跃跃欲试了吗?)
特奥巴登的立场,并不在于综观整个战况并给出判断。而想当然耳,他也无权评断开战的时机。不论亚伯力克的提案如何,光凭特奥巴登自己个人的意见就全盘否决,可说是于理不合。
(是想要有个借口吗?只要有个能够尽情发挥出所学技能、内心本性的地方,不管敌人是谁都没关系、不管受到牵连的人会怎样也没关系。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
这是多么的——本末倒置,这是何等的丑恶啊。
作战本来应该是一种手段和过程,但曾几何时竟已转变成了目的。
把手段和目标混淆一通——只要手段如其所愿,便不计其目标,也不管在此期间给其他人所带来的困扰。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所愿……
“基烈特大人。”
他身旁的李奥纳多·史特拉忧心忡忡地唤了他一声。
这名少年兵士打从在母亲的子宫里,就开始接受某种魔法的改造,最后变成了人称“亚人”的异形——具备野兽般的耳朵和尾巴。以变成异形为代价,他获得了远比普通人类更为优秀的迅捷速度、以及敏锐的感官。
他概是从伯力克身上所发生的表层变化——大量冒汗、脉搏数激增等等——推算出亚伯力克内心的想法吧。虽然他们认识并不长久,但毕竟是同寝同食的伙伴,因此看穿他的想法,并不足以为奇。
没错——
(——薇薇、芷依塔。)
基烈特队中的两名少女,她们也同样是亚伯力克的伙伴。
薇薇和芷依塔也跟其他成员一样,承认这位缺乏实战经验的亚伯力克为她们的队长,并仰慕着他。尤其是薇薇,虽然屡屡可以见到她以自己的过去——以“被人养育成暗杀者”的过去经验为耻。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活用自己的技能,协助着亚伯力克。
正因如此,亚伯力克才无法将她们当作“损耗值”之类的量化数字来看待。她们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欲就可以轻易割舍掉的“琐事”。
(我——)
有种被迫重新体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