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吊唁父亲的心思,不就有可能也会跟着消失不见吗?”
只是单纯的健忘的话,倒也还好。
但是,如果把花上一辈子也要达成的目的、拼上性命也要追求的目标……把达成目标的根基骨干、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忘掉了的话——那不就等同于死了吗?
比方说,假如托鲁把跟哈丝敏相处的记忆一丝不留地全都忘却了的话……
那么他现在和嘉依卡共同行动的意义,也就会跟着消失不见了。
又比如,假设托鲁把跟嘉依卡相遇的记忆也全都忘记了的话……
那么托鲁恐怕……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吧。
“……唔咿。”
嘉依卡脸上一边浮现出带点困惑的表情,一边点了点头。
(这家伙对于自己本身的事情总是出奇地漫不经心呐……)
似乎有种不具私欲、格外高洁的感觉。
不为庸俗的欲望所蛊惑,这一点乍然想来似乎是件好事——若是僧侣、神官之类的神职人员在长年修行之后,终于舍掉了贪念执着的话,倒另当别论;但打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有执念的话,便非常令人担心了。
因为这样子的人,很有可能会毫不踌躇地轻易舍弃掉自己的性命。
而实际上就连现在,嘉依卡本身对于“消耗自己的记忆”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恐惧或踟蹰。至少在她的言行举止之间,丝毫不见任何悲壮的觉悟,或是苦恼之后所下的决断等。
“我啊……”
托鲁直直地盯着嘉依卡那对宛若宝石的紫色双瞳,对她说道:
“是因为偶过你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才得以从腐烂的日子之中脱身而出。我现在之所以能够像这样子活着,正是因为拥有着那一天的记忆啊。”
“托鲁……”
嘉依卡眨巴着眼,回望凝视着托鲁。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不会想去忘掉,也不希望你忘掉。”
“………………”
嘉依卡眨了好一会儿的眼睛,紧紧凝睇着托鲁。
“唔咿。了解——归为,禁招。”
嘉依卡不知为何微红着双颊、低垂着头,一边将衣服紧紧地抱在胸前,一边说道。她那模样,真是他至今未曾见过的可爱——
“话说回来——嘉依卡。”
“呣咿?”
“你快穿上衣服吧!”
托鲁一边将视线撇到其他的方向去,一边如是说。
“……啊。”
嘉依卡原本就发烫的双颊更加地为之酡红。同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至今都超然处之、不以为意;虽然就如前文所述,嘉依卡本身总是毫不在意地大方裸露出自己的肌肤,因此托鲁也觉得就像是在看着幼儿一样……并不会特别意识到什么。
但最近这一阵子,嘉依卡的反应似乎起了一些变化……似乎是因为如此,所以托鲁也渐渐变得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
“这情景若是被阿卡莉看到的话,她又会——”
“——我怎么了啊?”
忽地……一道散发聪慧气息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那声音甫传入耳里——
“————!”
托鲁便反射性地摆出了备战姿势。
从他的眼角余光——一名少女在彻底巡视过机动车〈斯维特莱纳号〉有棱有角的车体之后,现出了身来。
她的容貌外观给人一种整齐端正——且聪明伶俐的感觉。
虽然她和托鲁、嘉依卡一样,尚只有十几岁而已,但如果要称赞其姿色的话,应该不是评价为“可爱”,而应该是“漂亮”或“秀丽”吧。
长长的亮丽黑发束在头后,展露身体曲线的皮制衣服裹着她的身子——背上还背着形似铁锤的东西。她的左手里拿着好几种野草,或许是她在巡视附近时顺便采来的吧。
阿卡莉·亚裘拉。
托鲁的妹妹。
在托鲁和阿卡莉出生长大的“乡里”之中,“兄弟姐妹”和“亲子”之类的语词,并不一定是意指血缘的关系——这事先姑且不谈。
“……哥哥。”
阿卡莉眯起细长清秀的双眸,又再问了一次:
“——我怎么了啊?”
“呃不,没什么。”
简直就像是在宣誓一般,托鲁举起了一只手,说道。
“这样啊。”
阿卡莉点了点头。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和安宁——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阿卡莉一直都是如此。她并非没有感情,而是就整体而言,她内在感情与外在表情之间的连系似乎相当薄弱……因此,她的行动等所展露出来的感情,反而更显得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