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被封闭起来,失去自由。
他被束缚在黑暗之中。原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仆从的黑色失去力量,僵硬地环绕著他的全身。现在的他就像塞在瓶中的蛇。塞进狭小的玻璃瓶中的黑暗,挤烂了他自己。不过现在他对此觉得很无所谓。就连压迫感、封闭感与孤独感也无所谓。去不了任何地方、做不了任何事也不在乎。因为现在他真的没有任何心愿了。
(仔细一想,待在黑色荆棘环绕的城堡中,和现在究竟有什么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哪有什么差别。他如此想著。
与少女间约定的时光已经逝去。过去的日子再也不会归来,也没有一同踏上旅程的对象。就像是坐在王座上任凭时间流逝的每一天,他就这么把自己交给无止尽的幽暗。只是,有时他还是会回想起温柔的笑容。白色头纱摇曳的模样自然而然浮现脑海,吵闹的小伙伴的声音彷佛上一刻才听见般鲜明地拂过耳畔。只有这种时候,他感觉到剧烈的苦痛。
虽然记忆不时折磨著他,但最终苦痛也静静埋没在堆积的时间中。就像是将失去锐利边缘的玻璃碎片藏在白色沙滩中,他忘却了那股激情。
不知自己究竟是死是活的时间不断流逝。
就连自己被封印后过了几年都分不清楚。黑暗与自己的界线早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他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就这样死了一般埋没在时间之中,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吧。当这样的念头浮现,就像是要否定这想法般,少女的说话声从记忆中复苏,久违的温柔声音萦绕耳畔。
『在那之后,你就自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答应我……如果可以的话,带著托罗一起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寂寞。』
(嗯……虽然你这么说过……但是啊,就连小不点也不在了啊。)
他有如流泪般这么想著。许久未体验却又从未褪色的鲜明寂寞,剎那间攻占了心头。自己不是忘记了,只是封闭起来的感情充斥在胸口。
自己与伙伴嬉闹,少女看著两人而微笑。过去那理所当然般色彩鲜艳的每一天,有如暴风般在眼前重现。但是已经不会再有谁来迎接他。跨越重重黑影,无论几次遭到拒绝,仍然坚持要带他去旅行的某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压倒性的绝望中,他有如寻求救赎般回忆著那柔和的说话声与伸向自己的白皙手掌。
『我说你啊,与其一直待在这种寂寞的地方,跟我一起来一定比较好。』
因为有少女在,他才真正认识了世界。她是他第一个交谈的对象,是教师,是母亲,是姊姊,也是前往世界的向导。原以为爬满毒虫而无趣的世界,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这也是从她身上学到的。
然而少女却死了。
就像美丽的花总是凋萎得快,她在转眼间就消逝了。
突然间,沉重的后悔占满胸口。回想起无可挽回的事实,他体验到彷佛心脏被一把抓住的痛楚。是因为有她,他才明白花朵的宝贵。
(我虽然说过你是毒虫,却「没用花朵称呼你啊」。)
(我甚至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只是徒增伤悲与寂寞。然而后悔也没意义。逝去的时光绝对无法取回,怀念的过去终究已经过去。他试著再度封闭意识。
就在这时,他听见呼唤他的声音。
让他非常怀念的,与某个人非常神似的柔和嗓音。
黑暗倏地摇动,突然间他被扔进了一片光芒之中。他只在知识上知道,这股冲击与婴孩通过产道来到世界上的感觉类似。那几乎教双眼发白的炫目光芒令他低声呻吟,但是当兔子的眼球熟悉四周后,就知道四周其实相当阴暗。他正在一个有如监牢般四面矗立著石墙的房间中。讶异的他连忙看向地面。
地面上画著已经失去光芒的巨大魔法阵。
他在记忆中寻找。这里的确是许久以前,某个幻兽调查官封印他的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混乱中环顾四周,为之惊愕。
白色少女坐在他的面前。
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起来灰头土脸。绸缎般的柔顺,果实般的水嫩,那样的白全都沾上了煤灰般的污渍。有著一双蜂蜜色眼眸的少女跪坐在他面前。
「你,是……」
「太好了,成功了。」
语毕,少女展露轻柔的微笑。那脸庞与他所知的那位少女别无二致。但是在她下次开口时,却报上了与当初前来迎接他的少女相同的姓氏与不同的名字。
「我叫菲莉•埃赫纳。太好了。会不会不舒服?」
「菲莉•埃赫纳。那家伙……那家伙名字不一样。你虽然和那家伙很像,但其实是不同人?但为什么……等等,封印又是为何……」
「封印的解除法就写在这本书中。」
「那本书是……」
他睁大了双眼。少女手中的幻兽书,正是过去与他一同旅行的少女随身携带,不时追加记录的书。少女──菲莉的指尖爱怜地翻动陈旧的书页。她的视线顺著书上的文字移动,口中说出不可思议的话语。
「如果在旅行途中,黑暗之王被视作危险的存在而遭到封印,从你的黑影中提取魔力来解开任何法术的方法,就写在『黑暗之王』的条目中。不过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我……个体名称不同的另一个埃赫纳,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早吧。叙述只写到试算的阶段就结束了……为了完成花上不少时间,对不起。」
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我。另一个埃赫纳。听见那话语的瞬间,眼前的少女与他记忆中的白色身影彼此重叠。果然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存在。一头雾水的他伸手抱头。就在这时,彷佛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