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太郎在自家二楼的书房看着笔记本电脑。
(——「以机关构造概要的角度来说,它欠缺了输入能量的观念,只有输出机械功的部位。换句话说,这东西没有意义。」——是吗?)
在阴暗房间中亮着的四方画面上,是一封体裁简单的电子邮件——送到他这里的某物体调查报告。
(确实,这东西属于某种前所未见的形式。)
房间里除了通道和桌椅所占的空间外,几乎没有可立足之地,到处都堆满了书本……贯太郎从摆在某座书山顶的盘子里,拿了个糯米丸子扔进嘴里。
(清理业者已经抵达,现在那里应该塞满了好事的观众,跟先前凑巧第一个赶到现场时的状况大不相同,应该是没办法再次调查了吧。)
他嘴巴嚼着丸子——
(难得有这种冲劲,实在太可惜了。)
脑中则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接着顺手按了个键,继续往下看。
(呃——「报告对象A群~R群的强度无法承担输出入,也无法支撑推测来到的总重。结论,上述对象无法进行机械式的动作。」——)
然后再一颗丸子。
(——「因此,推测上述对象每个都跟往常一样,是种仿真机械外观的对象。至于制作动机,则不在分析的范畴内。另外,报告对象V・岩块4中含有的化石非常有意思,拿去进行年代测定后,得到的报告」——)
看见焦点转移到无关紧要之处,令贯太郎不禁苦笑。接着,他微微瞇眼,以手遮嘴,此时脸上已没有半点笑容。
(个人性质的调查,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吗……果然啊……)
他看向画面上已开启的数种图档。
这些都是沉没在真南川中的瓦砾,是种看似中世纪城郭的石造建筑残骸。它们在水中沐浴着些许阳光的身影,即使碎得七零八落也——不,它们即使粉碎,看起来依旧骄傲,充满了某种严谨的人工之美。
但正是因为如此,贯太郎才不得不深深叹息。
「这件事,想必又会因为『恶霸』而不了了之吧。」
他不自觉地吐出了心中的遗憾。
在他们的领域,有个「调査总会中途停止」的古老「传统」。
不管在骚动中或騒动后,一旦找到了时代与地点都不合的异常事物,总会有特定的团体施加压力阻挠他们追究下去——这就是所谓的「传统」。
(毕竟清理业者来自中国,是它底下的一个部门……那些家伙最近也太活跃了吧。)
贯太郎等人习惯称之为「恶霸」的对象,这次事件也展现了同样的反应。
换句话说,那个团体……不但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更能利用在世间几乎毫无知名度的全球规模级复合企业体(他们傲慢地自称属于「法外」)接收遗物。总而言之,不管那些东西有没有意义,全都会被他们带走。
(本来鼓起干劲想一雪车站倒塌事件的耻辱,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啊……虽然这次所谓的「御崎市症候群」事件,我采取了跟以往不同的方法……)
无论如何,既然专家检验的结果是「这种东西不会动」,那么拘泥在这东西上头也没有意义。剩下来的,大概只有「为什么会在那里」的记录了吧。
那些「恶霸」之所以带走遗留物却没抹消痕迹,甚至还默认他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想必是因为那些东西再怎么调查都不会有结果吧。
经验告诉贯太郎,继续追究下去也没有用。
(话虽如此,为什么騒动偏偏发生在这个自家所居住的城市啊?)
妻子生产以后,身为丈夫的贯太郎请了两个月的长假,藉以表现自己的忠实。然而,他却不由得对自己的没用深感羞耻。
(至少得确保他们的安——)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手机来电铃声,将他从沉思中吵醒。
「啊,马上来!」
贯太郎敏捷地抓起了盘子上的移动电话。
这是特地为了彼此联络而买,所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楼下的妻子。
「喂~」
从生产前开始,就算贯太郎要窝在书房了,他也一定会对妻子强调「不管是多小的事,都要毫无顾忌地打电话」(如果不这么说,妻子就真的不会麻烦他了)。
结婚十多年以来,两人终于再度得到了早已半放弃的孩子,而平安无事的诞生更是第一次,所以就贯太郎的角度而言,妻子不管怎样撒娇,他都是有求必应。
『贯太郎,时间差不多啰。』
一听,他便照先前的安排关上屏幕,接着露出了轻巧却深刻的笑容。
「好好好,我这就下楼,千草。」
坂井家的客厅里,绪方真竹正看着娃娃床里的小婴儿。
这个生于二月底的孩子,降临这世界至今还不到两个月。虽然(*他)她的脖子还缩着,但脸已经像个人了,也长出了些许头发。那只从袖口探出的手掌,彷佛要探索这个自己才抵达不久的世界一般,朝向天空晃个不停。
绪方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了那只小巧手掌——
「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带你出去散步啰~」
露出足以融化人心的笑容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