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我们适合的星球上」

  先前我和幸长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幸长是姓氏,还是名字。只因为待在同一间学校,就自然而然省略了自我介绍,错过机会至今。总觉得一待在一起,就会被大家起哄,也实际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开始互相避开彼此,到头来,我想我们面对面说话,大概只有两次左右。

  但国小同学当中,我还是对幸长有著最鲜明的记忆,是因为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我听了以后既觉得好厉害,也觉得她脑袋有问题,被种种情绪剧烈撼动,所以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我对幸长的了解,就只有她叫幸长,以及她是外星人这件事。

  我国小时,很流行所谓的对枕。就是一种占卜,说如果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睡著,作同样的梦,就表示这两个人很配。我不知道是谁推广的,又流行到什么规模,只知道不知不觉间,对枕已经深深普及,被我们拿来当话题的程度,和最新电玩游戏的攻略法不相上下。提到昨天作了这样的梦啦、几点睡啦。基本上根本不会一样。而梦的内容也乱七八糟,多半都让人觉得这人根本没作梦,只是信口胡诌,但旁人也都不点破,随口答腔。

  我也几乎都是当听众,并未站上自己谈起梦境的立场。毕竟我根本不记得作了什么梦,而且觉得和这些每天见到的家伙很配又有什么用,才是我的真心话。不用去想这种事,我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

  到了国小高年级,我一直暗自心想,其实应该有人想和自己欣赏的女生试试看。但又担心一说出来就会被取笑,所以谁也不表现出来。要是实际说出自己喜欢的女生名字,多半只要三十分钟,就会传得全班都知道。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并没有出现那种不是出于自己提起,而是真正在无路可逃的场合下尝试的人。毕竟睡觉时间大致上都是深夜,这样一来,对国小生来说门槛就会变得很高。大家一起在深夜集合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办得到的。

  也因为有这样的因素,我们聊是会聊到,但并未实际发生什么事。

  而实际尝试的机会,是在国小五年级的秋天来临。

  在我们学校,升上五年级后,就会说要进行什么野外教学,举办一趟三天两夜的旅行,到山上过夜。这个时候大家都会睡在同一个房间,也就可以尝试这个占卜。当时就由班上的风云人物带头,要大家一起试试看。这当然没有所谓拒绝权,我也就跟著参加,但其实我根本无法抗拒。因为我能够轻易想像到如果抱怨、抗拒,会受到班上同学什么样的对待。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叫做「群体」的生物。到了后来,我升上国中、高中,仍然觉得这是就是我在学校学会的事情当中最重要的一件。

  不说这个了,重点是这野外教学。我们住宿的地方,是一处名称叫做自然之家还是什么来著的住宿设施,我们分成几个小组,分别睡在放了六张上下铺床的朴素房间之中。虽说每到这种活动,就会有些家伙都不睡觉,一直闹个不停,但我们则讲好了要在同一个时间睡觉,所以一齐安静下来。隔天馆方的人称赞我们是一群很有规矩的学生,但事实其实不完全是这样。

  这天晚上,我一边祈祷最好什么梦都别作,一边睡著,却实实在在作了一个梦。

  舞台是在家门前的通学路。我一如往常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间却发现祖父出现在身旁。祖父也面带笑容,我也理所当然地跟祖父聊得很开心,但我们一起走过的,就只有从通学路上的停车场前面那一段路。刚从前面走过,祖父就理所当然的消失了。这是作梦,所以也就省略了整合性和逻辑,而哪怕对方已故,还是见得到他,这让我十分欢喜。我就在停车场前面,和祖父走过一遍又一遍。

  然后有一次,我过了停车场,回头一看,祖父却还在。祖父微笑得像是要把左半边缺了一颗牙的样子秀给我看。他说了几句话,而我为了听清楚而想折回去。但我听见的,却是个与祖父的嗓音一点都不相像的粗豪嗓音。是级任导师催我起床的声音。

  隔天白天,一个班上风云人物的男生把我们集合起来,开始统计。就是叫每个人把梦的内容和睡觉时间写在纸上,然后收集起来对答案。我也懒得编造别的故事,所以直接把梦到的内容写出来,交了出去。毕竟我觉得反正不会有人跟我作一样的梦,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为了不忘记这个梦而写下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我想得太天真,忘了一件事。

  忘了在学校课堂上,以为不会被叫到而发呆时,才正是老师的矛头最会指过来的时候。

  统计结果,时间与梦相符的有两组。

  其中一组就是我和幸长。

  起初我为自己的名字出现而吓了一跳。

  然后等听到幸长的名字,心想这谁啊,又吓了一跳。

  每次我说我曾经见过外星人,大多数人的表情都会变得很尴尬。

  不是陪笑著打圆场,就是轻轻带过,反应始终不外乎这两种。没有人试著认真听下去。这也就表示,除了我以外的每个人,都没有遇到外星人的经验。这样一来,我也就老是被人说是骗子。

  「你说的这个也真的是在骗人吧?」

  一个跑到人家房间里的朋友,轻松地对我说出否定的话。这个抓住脚掌伸展膝盖来做屈伸运动的家伙叫做足利。他和我读同系,说明会上刚好坐在隔壁,就是这样的缘分,让他会像这样擅自跑来我房间。

  「你是说我骗人,还是对方骗人?」

  「就结果来说,双方都是吧。就是所谓小孩子无关紧要的谎。我小时候,也常撒些莫名其妙的谎。到处说我是从异世界来的不老不死人。」

  他一个人喊得很开心,说自己是风之国来的战士。

  「这方向就不对了。」

  「跟来自太空有什么不一样?」

  「太空存在,异世界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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