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业的异形,倒也像是狗或猫。我有点好奇起来,想知道一滴汗也不流的她,是如何看待夏天。
树木的枝叶把周围遮得阴暗了些,再过去则有著开阔的天空。看著一团团的云微微由左往右流动,皮肤就一阵战栗。
这个景色,也将在两年后消失。
无论头上的这些蝉,还是寺庙,都会被轰掉。一把建筑物包括在内,想像就变得稀薄。
大概是因为我不曾看过建筑物倒塌的情形,才会觉得欠缺现实感吧。
如果真的会在两年后死掉,概略算下来,大概就是七百天又多一点。过了十天就表示……我试著屈指计算,把这个比例套进本来的平均寿命,算著算著,就会知道已经用掉了相当多的天数。
只是以我的情形来说,即使寿命有几百年,多半也不会想太多,就这么活著。
去除人际关系,思考就会变得单调。一个人生活至今而了解到,活著是一件很单纯的事。可是正因为单调,思考才会弱化,变得只能思考活著这件事。
想逃避繁琐的人们,多半会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大多数人都会害怕变成这样。
一个人生活,会变得像是为了睡觉而活著。
因为今天和明天一成不变,也就不再有理由醒著很久。
……而再过不久,这些苦恼与哲学,也都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头。
包饭团的保鲜膜,在手中揉得皱成一团。我忽然摊开手掌,抓住边边,在眼前摊开来一看。想来我应该是第一个吃到外星人手捏饭团的人吧?仔细回想起来,就发现像这样在外面吃些像是便当的东西,也是我的第一次体验。学校远足时,爸妈不曾帮我做过午餐。要说我都不会因此自卑,那就是骗人了。
我看著剩下的保鲜膜,情感的碎片就摩擦出声。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往这个星球走近了一公厘左右?
「我说啊。」
总觉得我对异形总是这样说话。因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而我也不曾告诉她我叫什么名字。包括小狗在内,那个房间的房客都没有名字。
「干嘛?」
异形的回答也始终冷漠。虽然我也没有要她热情回应。
现在的我要的是……
「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地问问,不能不毁掉这个星球吗?」
其实我并不怎么期待,只是提起这个我们不太会谈到的话题问问看。
异形起身,凑过来看著我。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大家不可能会想死吧。」
精神还没崩溃的人,基本上都会是著活下去。走在路上时,要是看到有汽车从远方朝自己冲过来,就会挣扎著想躲开。生物的本能就是会想远离死亡。有命活下去才有物种可言,这是人类共通的情形。
「不是这样,我只是纳闷你会说出这种话。」
她以为我是对生死看得这么开的人吗?
「之前我不也说过我不想死吗?」
「说过是说过。」
异形仍然显得不信服。
我注意到有东西在动而看过去,就看见蝉从树上掉下来。它在空中张开翅膀,赶紧飞到另一棵树上。随著夏天深了,也开始有虚弱的蝉出现。
「我只是想到既然不用坚持要这颗星球,那么换别颗星球是不是也行。」
「这就是所谓的怕了吗?」
「才不是这样。」
是一种淡淡的期待,觉得既然跟异形亲近了,是不是总该有这点好处。
异形抱住手肘,像是在深思。我等待的期间,持续暴露在蝉鸣声之中。
再加上全身喷出的汗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正被瀑布打著。
过了一会儿,异形说出了答案。
「如果我和下半身离开这个星球,从现在起把本体往别的地方引导过去,也许可以避开正面冲突。」
「哦。」
我微微探出上身。
「可是我们无法单独摆脱这个星球的重力而离开。」
「原来如此……」
我缩回来靠到树干上。眼睛里的异形在挥手。
「这样啊,原来不成啊。」
那就只能担心受怕地死掉啊。所幸现在的工作很忙,很会累积疲劳。
只要觉得一天很短,相信感受恐怖的时间也会减少。
「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嗯?」
异形眯起眼睛,像是要看穿我脸上浮现的事物。
「你活下去要干嘛?」
这个问题,即使和整个星球的生命相比,也不算小。
「就算活下来,你还是一个人过活。相信以后也是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