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闹得差不多了,我打了个呵欠。
我虚脱之余,拉了拉电灯的拉绳,然后静静走向浴室。
我依稀想起母亲在老家忙著做家事的情景。
感觉就像在深沉的泥沼中挣扎。不管挣扎多久,哪儿也去不了。
明明睡著了,却知道自己在翻身。布料与皮肤摩擦的触感,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后头。留在了连头皮冒汗都感受得到的浅处。
无法醒来,也无法沉睡,没办法从令人不快的睡眠逃离。
在这当中围绕著我的,尽是些与这种不快感觉很搭的问答。
我真的没后悔吗?
只要做得更巧妙,是不是就躲得开?
待在这里的,是毫无虚假的自己吗?
每当身体不舒服,疑团也像气球一样愈来愈大。
我还找不到可以用来刺破这气球的针。
尖锐的热洒在脸上,让我察觉到早晨来临了。而泥巴会乾。
乾掉的泥巴,只要动一动身体,多半就会渐渐剥落。
是一如往常的早晨。我这么想,但立刻注意到差异。
虫鸣声比平常要远。
我意识的浑浊一口气散开,整个人弹了起来。
紧接著就有强光照进眼睛,让我忍不住后仰著躲开。
一团远比从草木间窥看时更耀眼的光芒,已经从窗外开始上升。
她突然发出声响弹起来,让我也跟著醒了过来。我的视野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似的左右摇晃,伴随轻微的头痛,但仍朝窗边看去。
女孩已经起身,说来理所当然,她全身光溜溜的,只盖著一件毛巾毯。在从窗户射进的朝阳照耀下,她的轮廓浮现出绿色。也许是阳光太亮才被照醒的。昨晚是不是该让她睡在比较靠这边的位置才对?
我有股奇妙的怒气在燃烧,觉得「虽然我可不知道我有没有理由要这么呵护她」。
我从昨天就一直在生什么气?一种像是夹杂著焦虑,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心中翻腾。
之后似乎是太阳被云遮住,阳光渐渐远去。
留下了一个比光更耀眼的事物。
「……呜、哇。」
声音变得像口水一样不定形,就这么和气息一起吞了下去。
女孩的头发变得很不得了。虽然基本的色调是咖啡色,但看起来就像有彩虹在上面流动。每当她一动,不,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头发表面看起来仍然在流动,接连改变颜色。看到这个和我捡起的头发一样的特徵,让我确定她就是嫌犯,但这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过那会不会是特殊假发,但头发是扎扎实实从她头上长出来的。
女孩肩膀一震,但我不理她,拨开头发检查过,所以错不了。而我碰到她这头彩虹色头发时,手指微微觉得温暖,是因为夏天吗?
我战战兢兢放开的手指与头发之间,也拖出淡淡的彩虹轨迹,让我吓得退避三舍。
我没料到会跑出这么难以理解的小偷。这是怎样?这是什么情形?
感觉已经不只是外国人等级的差异,而是差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去。
昨天晚上都还只是咖啡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不会是身体状况恢复,就会变成这种颜色?……这什么情形啊?
我还在震惊,而她看向我的眼睛也充满了彩虹。她本人的衰弱情形与闪闪发光的情形搭不起来。虽然看起来多少恢复了几分元气,脸色也恢复正常,但体型仍然悲壮。
她的肩膀透出一种脆弱,让我联想起以前在鳗鱼店看到的鱼骨干。
女孩默默凝视我。看样子她无意立刻挣扎逃脱。如果她愿意逃走,事情也就可以结束,但我们彼此都无意识地选择了留下的这条路。
沉默持续良久。听得见耳鸣般的蝉鸣声,还有,隔壁房间有点吵。
昨天也是一样,他是带女人进房间了吗?……这一点也不重要。
我和这个女生之间,并没有任何称得上关系的关系。
我知道的是这个女生来这里偷东西。
就只有这样。至于女孩那边,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也感受得到她完全无法掌握住任何状况。
彼此的理解都完全不够啊。
我注意到自己有点退缩,于是重新坐正,然后下定决心,要想办法增进相互间的理解。我试著打招呼说「早安」,但她只微微歪了歪嘴唇,没回答我。不知道她是不知所措,还是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我得不到好的反应,不知如何是好,几乎就要束手无策。
我们走到这一步,只不过就和看到有人快要从悬崖摔下去,不得已才伸手相救的情形差不多。
那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是尚未有意志就先做出的行为。
这些行为结束后,就必须觉得往后要怎么做。
女孩的脸色变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接著她对自己从毛巾毯下露出的肌肤吓得直瞪眼,同时轻轻拍打身体。她似乎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