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多半是佳喵第一次能够正确发音吧。包括这点在内,让我们一起兴高采烈,在没什么人来的公园里欢欣鼓舞。甚至连从围绕寺庙的树木间洒下的那些阳光般刺耳的蝉鸣声,也赢不了我们。明明就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却让我尝到了极少有机会品尝到的成就感。
我们闹了一阵之后,热度随著沉默冷却。温差让我脑袋一晃。
对了,我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呃……刚刚是在说什么?」
佳喵和我,都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待在公园。虽然彼此都有苦衷,但练习名字的叫法,就让我们把这些都拋诸脑后。佳喵那掺杂疲劳与睡意的眼睛也稳定下来,充满了一种和虹彩又不太一样的光辉。
她会浑身是土地来到这种地方,也就不难想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她脸上的阴影也已经散去,所以我判断即使不问清楚情形,也不会有事。
我起身决定回去。即使我特意什么都不说,也不招手,就迈出脚步,佳喵也理所当然地从后跟来,所以之后该怎么做,也就自然而然决定了。
回去以后就先叫她去泡澡,晚餐就等到泡完澡再说。
我们两人就在从途中开始露脸的晚霞目送之下,踏上了归途。
「我回来了。」
我一时兴奋,对没有任何人等在里头的房间打了声招呼。为的是掩饰我忘了上锁的这件事。佳喵听了后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但仍不改纳闷的表情,来到我身旁并肩站好,举起了右手。
「吾回瞭。」
她模仿我,虽然没模仿到。
「这根本是人名了吧。」
我正常说话,佳喵也当然听不懂。
总觉得很可惜,但这样也救了我。
我不去正视从佳喵身上感受到的事物,抢先一步踏进去,祝福她说:「你回来啦。」
这事实说来惊人,但原来佳喵不是佳喵,而是佳苗。
晚上,我躺在棉被被上,回顾这一整天。震惊的事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先想到的却是佳喵。小艇的问题我束手无策,让我满心放弃的念头,也是原因之一。而包括这些现实在内,我关心的比重也就偏向睡在我身旁的佳喵身上。
不是佳喵,是佳苗。她为什么会跑来我待的地方呢?
她是来找我的吗?很难相信她是凑巧经过。她是怎么找到我的?难道她偷偷在我衣服上装了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吗?各种念头七零八落,兜不拢。
撑不下去而休息时,也都因为酷热而睡不好。哪儿都去不了,什么都办不到,这样的感觉让我快要窒息。就在这个时候,理所当然跑来的佳苗就好像是一道光,射进了有如沉入宇宙深渊的黑暗当中。
这个星球的黑暗,有著微微的光明。夜空中的天体多半是反射出特阳的光,为黑暗罩上一层朦胧的薄膜。从我的星球看去,特阳只像是在燃烧,让我觉得看见了特阳不为人知的一面。
佳苗也一定有著各种不同的面貌。
她让我看见的一面当中,已经确定有著一种略带粗野的善良。
从出发以来过了一千六百年,连外星人的存在都尚未认知到的未开发行星。佳苗的血统长年流传到今天,然后遇见我,善待我,激发了我的遐想。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
我被判的流刑是1700光年。
我受到好奇心的驱使,创造出人们认为不可以创造的新种生命,因而被问罪,赶出了母星。虽说这种生物有点危险,但蕴含了各式各样的可能性,所以我本来打算多观察一阵子。我想那些生物多半也被销毁了吧。
在宇宙空间航行时,会进行冷冻睡眠,所以对于抵达这颗星球为止所花的一千六百年以上的时间,我并没有切身的感受。愈想愈觉得我是昨天才被丢进小艇。
当我在坠落的冲击中醒来的时候,四周不是昏暗的太空汪洋,让我吓了一跳。这里有空气、有地面、有天空。我本来应该要在跑完1700光年的距离后,才恢复意识,之后我要用所剩不多的燃料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可说是一种实质与死刑无异的罪刑。相信看在那些家伙眼里,把我从母星上送走的不是小艇,而是我的棺材。可是呢,我就是还活著。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某种外力因素造成系统运作错误,因而在这里降落。太空船不是我的专业,所以我连故障的部位都查不出来。要是有我创造出来的那种生命随行,我想多半已经搞定了。为什么就不肯把那种生命跟我一起拋弃呢?
但我坠落的地方还不坏,连位置都得天独厚。如果座标偏个三四单位,我已经噗通一声落到海面上,到时候就不是要在太空,而是要在海上漂流了。
海上应该不会有佳苗在,当然太空里也不会有。
但我仍然得在不远的将来,搭著那艘小艇,回到繁星游动的汪洋中才行。要在这颗星球上定居下来并非不可能,但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可以用定居来形容吗?
在这之前……没错。我打算在这之前,要和佳苗一起待在这颗星球上。
对了,这个星球叫什么名字?
不是星际间的称呼,我希望知道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为它取了什么名字。
等我多学会几句话,就问问佳苗吧。
想到这里,就愈来愈期待明天赶快来临。恐惧渐渐远去。
在太空跋涉这件事,渐渐变得像是遥远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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