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不了他了吗?看起来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转眼间就再也看不见人了。这样跑竟然比正常跑步还快,这是怎样?
这世上真的尽是一些怪家伙啊。
我觉得头上有种碰到小石子般的感觉。一种碰到就会溶解、消失的视线、注目,就是这一类的东西。是佳喵在看著我。虽然有人说眼睛和嘴巴一样雄辩,但我们诉说的却只是彼此间一种像是不信任的灰色情感。
鲜艳的就只有彼此身上的虹彩。我的手指上,仍然隐隐蕴有虹彩。
我正要起身,她就肩膀一震地有了反应。我半蹲半站地从她面前走过时,彼此间也都不把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我指望她能像我出去买点东西时那样睡著,但她的虹彩眼眸似乎精光闪闪。我打开冰箱,拿出麦茶。
喝麦茶。明明是液体,却很难下咽。佳喵在看,很难看出她是在看杯子,还是在看我。佳喵会不会也口渴了?我喝完后,先把杯子洗过,然后又倒了一杯麦茶。我也没办法问佳喵说要不要喝,所以变得像是冷淡地递给她。她好歹还是接下了杯子。她用小小的手掌包住杯子,盯著里面装的液体看。
比起这麦茶的水面,她凝视的眼睛里所发生的变化还更加多采多姿。
不知道从她的眼睛流出的眼泪,会发出什么颜色的光芒?
忽然间听到附近有狗叫声。我吓得不由得左肩一跳,但佳喵似乎比我更震惊,大动作转身,把杯子里的茶洒到了棉被上。
「唉唉唉。」
我发出不争气的叹气声。麦茶洒到的范围相当大,佳喵也有所动摇,眼睛反覆收缩。她像是在意我的反应,窥看我的表情,但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总之我靠了过去,想拆下棉被的床单。
我对肩膀颤动的佳喵伸出手,表示要她退开。
但佳喵似乎有误会,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解释,佳喵拍开了我的手。
也许她是以为会被我骂。
也说不定是以为我会动手打她。
佳喵似乎是反射性地动了手,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该怎么说,无言的空档里,脑子里的确转过了很多臆测。
我被她打是事实,手臂发麻。又热,又痛,让我愈来愈生气。
可是,就算想说些什么,她也什么都听不懂。让我感受到一种虚无。
如果任由愤怒驱使去吼她,也许可以让她了解到我的情绪。但我并不是针对她的所作所为生气,而是想问她做什么。而我无法这么灵活的形成感情,来让她能够正确了解我的用意。
我笼罩在一种失意般的情绪当中,拆下了棉被的床单,然后捧著走向玄关。回头一看,结果和佳喵对看个正著,气氛很尴尬,苦涩的滋味在嘴里散开。我连鞋子也不穿,就走到外面。
我把床单丢进外面的洗衣机,然后迟疑著该不该回房间。
待起来不自在又尴尬到了极点。我和洗衣机并排站,背靠在墙上苦思。
公寓前面的步道上,还留有白天的残香。水泥被太阳烤热的气味,混著路过的孩子们身上氯的气味一起飘了过来。眼睛看著这一切,我的脚底也开始感受到一种像是慢慢受到煎熬似的热气,与我焦躁的心境重合。
希望想办法解决,以及希望她早点离开,这两种念头在我心中并存。共通点在于都是希望改善环境。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只要我或佳喵之中,有一个展开行动就够了。
「……嗯~~」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自己主动行动比较快。
这种并非出于美德的决定,让我觉得十分苦涩,心想我每次都是这样。
但我还是想著要试著努力,让我跟她能够沟通。
我一鼓作气回到房间。对还待在墙边的佳喵瞥了一眼后,继续活动。
我在大学修的是法语,所以要是再被迫多学别的语言,我可受不了。
有道是入乡随俗。我决定要佳喵学会日语。
我想起国中的英文课上,有位已经是老婆婆的老师口头禅是Be quiet。她说只要先记住单字,就总会有办法的。当时我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这句话让我察觉到,就是该让现况下的佳喵学会各种单字。
只要他能够说出周围各种事物的名称,剩下的用比手划脚也总有办法沟通。
而我想到要教佳喵学日语,最先该教的是什么,于是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
抓住。
冰冰凉凉。
我强而有力地把东西往佳喵眼前递了出去。
「冷、面!」
我夸张地动嘴,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念。佳喵张大了嘴。
「冷~~面~~」
我又说了一次,佳喵乱飘的眼睛焦点就固定下来。
「冷~~面?」
「好,大致上没错,冷面。」
我又说了一次,然后反刍似的指了指「冷面」。好,这下可记住了吧。
「接著是……这个,麦~~茶。」
我指向杯底里剩下的少许麦茶,佳喵就用双手捧住杯子,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