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次章「超能力」

  「人的自由,是被人自己剥夺的。制定法规,使安定社会得以建立,种族繁荣。这是很好的事,百分之百正确。我这么想,别人也都是这样。但与此同时,世界上也有少数本能复苏,希望能随心所欲过活的人,因返祖现象而偏向原始人,难以约束的人。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而我也是。」

  「………………………………」

  「我想,超能力者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你呢?我感到如此弦外之音,抿起了嘴。

  田沼叶子替我牵线的中年男子有张灵活的嘴,一边嚼著前面转角便利商店买的海藻沙拉,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话。

  而他的话也相当多。我背靠的墙里头,是一间付钱给女生陪聊天的店,白天虽然没有客人,仍有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臭味,薰死人了。老实说,光是这个味道就让我待不下去,不过那名男子却显得怡然自得。眼前路上车流稀疏,但每个都极其当然地对我投以异样的眼光。就不能挑一个不会有人看见的地方吗?

  「话说,企鹅太郎。」

  「我叫明神。」

  我可不想因为戴著企鹅头套就被取这种绰号。

  对了,这个男子自称「荒洼」。

  「那看起来也满像燕子的嘛。」

  「是喔。」

  「你放进嘴里的东西也会一起隐形,真有意思啊。」

  我将荒洼请我吃的三明治塞进头套缝隙慢慢地嚼。他说的是东西进了嘴就看不见的事。从衣服缝隙看,也看不见食物通过食道。这和我藏背包是同样道理,东西进入隐形物体的内侧就会隐形。

  明明可以直接看穿到对面。一往这里想,脑袋就快要打结了。

  春日透就是被这种感觉养大的怪物吗?

  「真是天衣无缝的隐形啊,脆弱但又无懈可击……太美了。」

  荒洼看著我,以沉醉的肉麻语气赞颂隐形效果。

  当然,事情没有往因此爱上我的恐怖路线走。

  他喜欢的是我的外皮,堪称诅咒的力量。

  「能认识你真好,这样我就明白这镇上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在搞鬼了。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们的人都很低调还闹得那么大,结果还真的是他们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小妞啊。从气性来看,说不定是天生的。」

  「……天生?」

  这个词引起我的注意,就像有对应的反义词一样。

  与天生的超能力者相反的不就是──

  「就是我刚才讲的,发生返祖现象的那种人。」

  荒洼清光剩下的海带芽,一把捏烂沙拉盒。「啊!」底部的剩余酱汁溅脏了袖口。看著他试著甩乾的样子,一股闷气自然就叹了出来。

  荒洼说他并不是集团领导,当时他乐在其中地说:「啊,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啦,就只是个中阶主管跟正在挑战减糖生活的大叔而已。我们的老大还要更……嗯……恐怖?能力和个性都很吓人喔。」

  虽不知这番话有几分可信,不过减糖生活应该不假。

  「这场神秘火灾的真相在一片迷蒙中不了了之,只留下身分不明的焦尸……那八成是叶子吧,还有一个屋主以及发现一个被害人……是吧。」

  荒洼翻开和中餐一起买来的当地小报这么说。

  那个女人,独自幸存的春日透是以什么脸孔扮演被害者的呢。

  光是想像,胃液就在肚子里翻腾。

  烧死了的田沼叶子,看来是离开之后就去找春日透了。

  结果反而赔了性命,然而她和其他牺牲者不同,尸体仍留在现场。

  「就是把这桩连是不是纵火都不确定的神秘纵火案推给超能力者……也就是我们头上,博取社会同情吧。叶子不属于那里,明显是非法入侵,最适合背黑锅了。」

  那就是春日透没有隐藏尸体的原因吗?连自己家都烧了,不可能减少嫌犯来增加自己的嫌疑吧。这女人真够自私。

  假如她敢再找姊姊麻烦,我就──

  「不过叶子也不会是无辜的就是了。」

  荒洼阖上报纸冷淡地下结语,并以报纸包起空沙拉盒,唰唰唰揉成一大球。丢完垃圾后,他看著我的喙部说:

  「你怎么阴沉沉的啊?」

  语气平得毫无起伏。

  「……虽然我跟她认识不久,认识的人死了还是会不太舒服。」

  我想起田沼叶子活泼的声音。拿她和姊姊作比较等于是污辱故人,所以就不说了。我捏起喙尖,怀想她对我的好。

  假使我观察得再仔细一点,或许就能看出她的想法,进而给予协助或劝退她,这样她就不用死了。

  尽管我知道自己不是神,没有全能的力量,心里还是觉得后悔。

  「这样啊。酸酸甜甜的感觉是吧,嘻嘻嘻。」

  荒洼擦齿而笑。

  「你就没有那种感觉吗?」

  我看不出来,所以这么问,而荒洼一脸风凉地断言:「没有。」脸上笑容相当平静,但面对面看起来有点令人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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