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后,我在房中来回踱步,思考离家出走需要带些什么。最重要的就是钱包,而手机……大概不需要,再来是几套换洗衣物。要装成临时起意的离家出走,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我将当书包用的背包内容物清到书桌上,摺好衣物塞进去。有点想起去年校外教学前夕的准备情境。
先前的想法使我停下了手。就是穿很多衣服,脸也盖住的……那个。不过被人看见那样的怪人离开我们家,只会平添问题吧。
行囊整理完毕后,我准备好活页纸跟笔。
离家出走的动机该怎么写呢?我寻思片刻,写下这样的话:
『我想重新审视自己,一定会回来,请放心。 明留。』
并以课本当纸镇压好边缘,指尖摸了摸彷佛是对自己写的「一定会回来」。我必须尽快回到姊姊身边才行,不然我有预感,我将不再是我。
全部搞定而提起背包时,我惊觉背包简直是飘在空中,这样不就没办法带了?我扫视房间寻找帮助,然而截至昨天都处于常识之中的房间不会有那种东西,整个空间最怪的就是自己。因此,能解答的也只有自己。
我心生一念,将背包塞进衣服底下。
飘上空中的背包就这么消失了。正确说来,由于我的皮肤仍能感觉到它的质地,所以只是和我一样看不见而已。拿出来就出现,塞回去就消失。
真神奇。背包摆在手上不会消失,整个塞进隐形了的衣物内侧以后,就连我自己也看不见。看来不能只是用手抓,必须整个盖住才有效用。
虽然只是暂时,但背包就像成了我的一部分。
看不透的隐形?出现了一个会让人想到脑袋烧坏的概念。追究起来,这个现象似乎真的有些矛盾,但这矛盾不过是来自普通人观点所产生的不解。在超能力这个价值观的孤岛上,用的是另一套规则。
没错,春日透使用的隐形能力似乎也具有某种规则。
据我推测,那可能是为了满足春日透这个人的利益而产生的。这样比较有点侮辱姊姊,但那或许就像是只有姊姊所能感受的世界。为了在那个世界生存,某种特定能力会逐渐发达。
每个人都有的适应力,或许能到达科学所不知的领域。
尽管还有许多疑问有待解决,总之有办法藏背包就谢天谢地了。这么一来不仅是背包,再大一点的东西都能带。虽然没试过也有点犹豫,但至少每天三餐吃得了了。
隐形人也是活人,人活著肚子就会饿。
可是很遗憾,我不能正常买东西。
所以只能那样了。
我离开房间,同样闭眼下楼。原想直往玄关走,不过脚却往走廊另一头伸。我知道姊姊不在,便直接开了她的门。姊姊的香气剎那间包围了我,我立刻就跪下来。
回到母亲怀里就是这种感觉吗?呃,这里指的当然不是我真正的母亲,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回归。果然我得和姊姊在一起才完整。说不定这个不得不离开她的现况只是真率地反映出真正无形虚无的,其实是我的心境。
起身后,我犹豫著该不该回头。经过百般挣扎,但脚自己向前滑了。
这一离开肯定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我给自己找个藉口后,打开衣柜。
看著姊姊的内衣柜,心脏就阵阵抽痛。我强忍痛楚,抓起一条朴素的内裤,紧紧握在手中。
光是这样,我就泪流不止。
姊姊总是能赐给我希望。
我将内裤收进背包,比自己房间更恋恋不舍地离开姊姊房间,取出怀里的鞋子在玄关穿上,小腿撞到的位置已经不怎么痛了。这感觉使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隐形化也可能并非永久,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恢复。
那么,只要真的避开人的耳目过一阵子,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什么嘛。我感到心里冒出一股浮力。
然而另一个疑问,彷佛要浇熄这理想般萌了芽。
如此不完全的能力,足够让她放胆杀人吗?
是我就绝对不会,而春日透也早该被抓了。
带著消散的稀薄希望,我离家上锁,将钥匙收进背包后往衣服里塞。这时,一个头发特别长的女生摇头晃脑地经过我家门前。背包还来得及藏,几乎萎缩的胸口没入安心的怀抱。
那个娇小,或者说瘦小的女生的头发多到甚至盖满了半面上半身。相对于那乌黑有光泽的发色,皮肤显得十分苍白,阴沉气氛中带有拒绝上学的感觉,是我的偏见吗?
我小心地等待那个穿我学校制服的女生经过,但途中吓得目瞪口呆──她突然吐血了。啪唰一声,像喷出水管一样。不恶心,实在太红了,然而速度和量却如同呕吐物。哇……感觉旁观的我脸色变得比吐血的她还要苍白。
啪唰啪唰,鲜血甚至发出略显轻快的声响,浇注地面。
红得堪称鲜艳。
女孩按住嘴,已经习惯了似的用袖口擦擦嘴边,说声「这样不行」就留下大片血迹折回去了。看见家门口被人毫无省色地弄脏虽然不舒服,不过她那种豪情万丈的身体不适也实在教人叹为观止。我抱著肚子的手不禁松开,背包滑了下去。即使我有回神捡回来,还是有几秒时间被她吓呆而暴露在外。
我就是这样疏忽的。
被那个女生和血迹引走了注意力。
因此我太晚发觉,几乎于此同时,有另一个女生从别人家围墙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