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2「明」

>
  从前,姊姊曾将双手包在我脸上抚摸,夸我有张「温柔的脸」,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镜中这张脸。所谓的爱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好,回姊姊身边吧。

  今天的姊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

  第一次注意到装饰在客厅的刀,是我六岁那年。

  当时我们家三代同堂,刀是祖父的兴趣。父母常叮咛我刀很危险不要靠近,可是小孩子就是皮,那样的话简直是要我偷偷靠近一样,而我也真的背著父母和祖父拿起来看。结果没想到那么重,连人带刀一起跌倒撞破纸门惊动全家,被父母痛骂一顿。由于骂完之前不准我爬出纸门,甚至连内容我都还记得很清楚。现在想来实在很过分。

  但由于有这次失败,那把刀更令我魂萦梦牵。后来长大了,知道刀是什么,我也自然而然地想将它用在原途上。

  咬著刀来挥算不算原途,我也不晓得就是了。

  今天要在祖父家吃晚餐。临时说要过去住也开心答应的祖父,至少对我而言是个好人。在祖父眼里,我似乎也是个好孩子。很遗憾,他可能没什么识人之明。

  「学校怎么样?」

  祖父边吃边问,我则是吞下嘴里那团隐形物后微微笑。

  他想问的就是我辛不辛苦、累不累等那方面的事吧。

  我想著垂著不动,只会碍事的手回答:

  「大家都对我很好,没事的。」

  接著想起学生会长的脚。脚的印象还比脸深刻多了。

  「这样啊,要再吃吗?」

  「谢谢。」

  祖父将菜分到小盘里。他人一动,家里的陈年木香就混著焦味飘过来。是菸的味道。可能是顾虑我,他只在二楼书房抽,但菸味还是如痕迹般沾满了衣服。虽然气味没有形象,对我而言仍是祖父的象徵之一。

  用完晚餐、入浴盥洗后,我面对著日本刀休息,等待深夜。

  我恨不得尽快上街,但我好歹也是个乖学生。

  不能让人见到我在夜晚四处游荡。

  等待之中,我反覆想像、模拟用刀刺人的过程。

  告诉身体要怎么动,灌输杀人的方法。

  在我的我流剑术,第一刀就是一切,没有第二刀。假如无法一刀毙命,我就非得舍弃剑术的框架,拿出浑身解数撂倒对方不可。

  「…………………………………」

  我杀人只是遵循本能的结果,说得更深入点,算是我摸索潜能的试错手段之一。

  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不能用手的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摧毁他人人生之余,我想看清自己的能耐。

  真是害人不浅的自我探寻。我也经常在反省。

  但话说回来,又要怎样杀人才害不了人呢?

  这么做就像在规定只能直走的世界横过马路一样。

  必定会遭到嫌恶、疏远。

  终于,出发的时间到了。

  以皮带将刀系紧带好,穿上挡血用的透明雨衣,再披上一层隐形斗篷,脚趾开合两次之后──

  我想著今晚要杀谁,走入深夜的小镇。

  ◆

  我不确定自己是何时意识到姊姊的存在,似乎是自懂事就只关注姊姊一个了。说起来,我根本是带著对姊姊本能性的爱诞生的吧。

  说不定还是上天特地要我下凡来扶持失明的姊姊呢。这么戏剧性的想法让我既害羞又骄傲。

  然而踏起轻飘飘的脚步回家的我,没多久就被一阵怒吼泼了桶冷水。只见前阵子新开的路上,某间药局边好像起了点冲突。我不想涉入,但还是远远地张望。

  有几个中年人在停车场围殴一名年轻男子。他们架住男子手脚,蒙住眼耳鼻,一脚招呼在他身上。从那种对待方式看得出来,男子八成是溜进我们镇上的超能力者,因为那种作法是用来封阻超能力的最简处置。既然都弄成让他毫无能力抵抗了,应该是要在这里修理他吧。以后他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听起来,他们是在逼男子供出同伙藏身处,可能有同伙在逃吧。那么留在这里有点危险,而且假如抓他的是自治会的人,也许会知道我是会长的孙子而找我聊几句,浪费到时间那就麻烦了。我装作不知情,快步离开现场。

  踏过人行道上的斜阳,有点寒意的风吹得因社团活动发热的皮肤很舒服。

  随后,汽车理所当然地驶过对凄惨画面视而不见的我身边,我混著引擎声吐露心声。

  为宣泄胸中淤积的漆黑之物。

  「怎么会看见那么讨厌的东西。」

  对于人们抓到超能力者会怎么处置,与我大有关联。

  在这世界,超能力者是被人孤立、封阻、剿灭的一群。

  那样的观念也渗透了我们这个镇,即使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也不会惹人嫌恶。因为那对整个社会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讨厌看到超能力者被痛扁才奇怪,但我不同。

 &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