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动作出错就糟了。尽管我训练绝对足够,但自信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东西。
母亲接了电话,我跟著告诉她今天要在祖父家过夜。祖父从两年前祖母过世后就是一个人住,得有个人定期照看他,我便主动接下这任务。父母虽然都没说出口,但我知道那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住祖父那儿对我也非常方便,希望他们尽量拜托我。
走没多久,黄昏也开始退至幕后,让夜色登台。在这个菜农还能自产自销的乡下地方,最近也有愈来愈多农田整了地变成住宅,外县市的大超市也跟著一间一间盖,使得当地的老字号超市在上个月吹熄灯号。走在如此常见的乡下道路上,感觉有点冷。
今晚或许会有一波不像春天的寒流呢。
我经过柿园,走进远离新兴住宅区的老街,祖父家就在街口右边。在我小时候建造的邻居家,都在几年前拆光了。
原因有天灾、有人祸。就结果而言,周围视野变得很开阔。
以前有人说这里撑不过下一次台风,不过它倒是顽强得很,一转眼就过了五年光景。
原本想偷个懒,用嘴上叼的书包按门铃,不过想用一整个面按个小点果然不容易。虽也想过换个角度用角去敲,但伤到电铃就麻烦了,只好乖乖出脚。对祖父应话后,他马上就出来了。
即使没有事先通知,有得是时间的祖父仍然笑嘻嘻地来接我。
或许一部分是发型影响吧,我一直觉得他和长○○雄(注:此指长嶋茂雄)颇为神似。
「祖父,今天也麻烦您照顾了。」
「别那么多礼。」我过分拘礼地鞠躬问候,让祖父眉开眼笑。
我们见面总是如此。由于能逗祖父开心,我一次也没省过。
进了门,跟著祖父往里头走的途中,我默默注视地板缝隙暗自窃笑。很好很好,今晚要掩护我出门的地板和之前一样寡言,坚固得很。
「晚饭吃了吗?」
「还没。」
「好好好,我来弄。」
你先休息吧──祖父催我去客厅坐,我跟著照办,乖乖地等。只见祖父以不像老人的速度在厨房忙进忙出,准备晚餐,那轻快的步伐连我都想参考了。
一点关心可以带来这么夸张的效果,可能是血统的缘故吧。
祖父爱吃中式菜色,桌上满满都是那类料理。不过因为我怕辣,所以红通通的乾烧虾仁其实用的是番茄酱,甜甜的我很喜欢。
我用脚趾抓住汤匙,一如往常地用餐。
不能在别人面前用筷子,实在有点闷。
「你的脚真的很软耶,我就完全不行了,会骨折。」
祖父模仿我的姿势弯起右脚,但汤匙还进不了嘴里一半就唉出声了。
他似乎努力试了一阵子,最后撑不住向后翻了过去。
「习惯以后,其实还满简单的喔。」
祖父难为情地搔著头坐起来。他那个动作我并不讨厌。
「好,那就尽量吃吧。」
「开动喽。」
我虽不懂他在「那就」什么,但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吃。
双臂失能以来,我生活的一切就变为训练。所谓的人类社会,基本上都是以人有双手双脚为前提所构成。既然绝大多都是那样的人,构造理所当然是如此。再怎么关怀社会弱势都有所极限,各地都有自己的一套基准。
可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不如说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个乐园。
咀嚼时,我绝不张嘴或说话。自七年前遭遇不测以来,我一直贯彻著这点。这让祖父夸我很懂餐桌礼仪,但另一方面,同学们却认为我不近人情,还有几个朋友以为我是家室显赫的大小姐,但其实只是小康而已。
我父亲在电器行工作,母亲在补习班教课,哥哥是普通的大学生,弟弟是随处可见国中生。
我的家就是这么稀松平常,而我出生在这里。
无中生有地诞生了。
「好吃吗?」
「嗯,很好吃。」
我放下汤匙笑著回答。用脚趾夹汤匙的诀窍,我也练得很熟了。
我曾摸索嘴含汤匙把汤送进嘴里的方法,结果刚起锅的味噌汤浇在鼻子和脸颊上,烫得我满地打滚。那次真的很惨,想不到我也会有发自内心惨叫「啊嘎嘎嘎!」的一天。
老实说,在那之前我还自认脑袋不错,后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脱线,至今仍没有答案。
「今天要住下来吗?」
「要,明天要穿的制服也带了。」
我这么说跟著往书包一瞥,祖父眯细了眼。他高兴的时候,眼皮好像特别重。
我高兴,祖父也高兴。
这样皆大欢喜。
晚饭后,我在祖父放的热水泡了一会儿。纳凉。睡觉。
「……不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真的睡,在棉被里翻动。
这个有壁龛的房间本来是祖父的房间,是我耍点任性跟祖父讨来的,他现在睡的是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