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石川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回家的途中,记忆似乎又再次启动。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来到大学的正门前。那里种了一棵大樱花树,四月中旬之前还盛开得极美,如今已长出绿油油的新芽。春天时分,有许多学生会来这里素描,似乎有老师每年都会指定素描正门的樱花当作课题。
当我恍恍惚惚经过樱花树前时,瞥见一名小跑步冲进夜晚校园的少女。比黑夜还深的黑色马尾,如白瓷般光滑的后颈……等我赫然回过头时,她已经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怎么可能嘛。」
我为何瞬间以为是「她」?真糟糕,我完全醉了。
回到家后我马上跑去喝水,然后一屁股躺上床。
醉意开始缓和下来,舒服的飘浮感配合著床垫的起伏,试图引诱我进入梦乡。
……不行,得冲个澡才行。
衣服染上了别人抽菸的菸味,以及一股奇妙的……甜味。
当我使出全力抵抗睡魔站起来时,「喀沙」一声,有东西掉落地面。
是信。
没有写上寄件人,用丑猫贴纸封起的小小信封。
千寻。
那是同名不同姓的人。
乌黑的马尾与白皙的后颈。
那也肯定是其他人。
这么,这封信呢……?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拆开了信封。假如这是她放的,我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这种根本的欲望,借著酒劲击溃了同时涌上心头「害怕知道内容」的恐惧。
致 十年后的你:
对不起,擅自打开你的信。好久不见。我是拿走你樱花色色铅笔的人,不知你还记得我吗?
今年正好满十年,于是我收到了时光胶囊。据说是因为懒得号召全部的同学,才按照通讯录上的顺序,轮流寄给下一个人。我的座号是一号,而你想必是最后一个收到的吧。也许你收到时,已经不是十年这个数字了。
我现在就读高中二年级,正在思考未来的出路。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吗?因为你说要读小山丘美术大学,所以我也不甘示弱地说自己也要读那里(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可能一点都没有想读那里的意思)。但你没有嘲笑我,而是跟我打勾勾,约好一起读小山美,于是我决定认真朝这个目标迈进。
十年后的现在,我仍在画画。明明画技比当时还要成熟了,却觉得呈现出来的感觉不比当时好。当时的我喜欢蓝色,可是现在我不使用蓝色作画。
你拿走的钴蓝色蜡笔还在吗?
我的手在颤抖,是酒精作祟吗?不只这个原因,我想大概还有……
我慢慢抬起头,望向书桌。
紧握在手的期间,因为自己的体温而慢慢融化,越变越小的钴蓝色蜡笔,已经只剩随身碟大小的一半,但它确实还在那里。
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对,我相信一定在你手中。
我手上还留著你的樱花色色铅笔,说是保管……有点不太符合情况,毕竟那天是我擅自拿走的。
我一直想要还给你,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好好还给你。
你知道小山美的正门前种了一棵樱花树吧?
要是我顺利考上小山美,我会在那里等你。
我决定每年只在樱花绽放的期间,在那里等你。
如果你已经放弃画画,没有打算报考小山美──而且已经忘记我和蜡笔的事情──就请你把这封信当作是寄错了,丢掉吧。无论如何,请你保重。
浅井千寻 敬上
「浅井……千寻……」
虽然我觉得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酒精不太妥当,但我还是认为这大概也是酒精害的──我的泪腺变得脆弱,泪水滴滴答答地沾湿了信纸。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我如此想著。你根本不明白我惦念与你分开的事惦念了多久……
然后,我再次心想:
……不知道你之后过得如何?
曾经是个怎样的国中生?
曾经是个怎样的高中生?
现在又成为了怎样的大学生呢?
──好想见你。
这么想的瞬间,内心深处同时感到一阵刺痛,陷入一股再次被推下「洞」底般的感觉。
我曾经跌落谷底。
我曾经丢失重要的蜡笔。
即使没有经历过这些事,那天的事本来就错在于我。况且,只要我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去她家。我知道她家的住址,只要她没搬家,我随时都可以去见她──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我抱持著这种心态吧……
事到如今,我哪还有脸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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