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距离姬坂徒步不远处有一条大河,高架桥横越在上方,桥下则是河岸。
放学后我经常去那里打发时间。河岸往往堆积了一堆废物,只要窥视桥下,就能看见风啊、河啊吹送而来的漂流木和垃圾,漫无目的地堆成一处。我自己也一样吗?无处可去,四处徘徊游荡,最后被风吹向这个地方。
河岸有个小足球场,假日经常举办足球比赛,平日附近足球社的小学生也会来练习。我在河堤坐下,怔怔地眺望小足球场。
那些人踢得真烂耶。明明还有空间,一个人霸占球霸占太久了啦!太偏右边了,往那里踢啊!真是的……为什么看不见啊?
我自以为了不起地在心里想著这种事情,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干嘛啊?
曾经向往的姬坂足球队制服,如今穿著十号球衣的,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学。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内心就会涌起「可恶,我也能做到!」的心情,但随后又有一股声音对我泼冷水说:「反正我这种人不会成功啦。」想要奋发图强的我被浇了一桶冷水的声音直接化为叹息,从嘴巴吐出。
我真是逊毙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天赋是个好听的藉口。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用「有天赋」当藉口,根本没有真正努力过;而当自己的能力不管用时,又用「没有天赋」来逃避努力。怎么做都不对。根本没有所谓天赋异禀的奇才,只要看到练习中的森胁,傻瓜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啊!」
我不经易地望向右方,发出微小的惊叫声。
那个女孩又来了。
不知何时,我发现似乎不只我一个人喜欢这个河岸。她总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到这里,年龄与我相仿。一头亮栗色长发,穿著短裙和宽松的针织外套。感觉像是那种每个班上都一定会有的,有点强势、难以接近的女生。
但她却总是一个人来这里,闷闷不乐地眺望著河岸的足球场。
那种突兀感莫名让我感到亲切。我总是时不时地偷看她的侧脸,这才发现她的长相完全不好强、更不凶巴巴,反而感觉很平易近人,甚至有点稚气。看足球比赛时,如果偶尔有小孩射门得分,她就会轻轻拍手,那时突然绽放的笑容感觉十分温柔。
可能是今天有点冷的关系吧,她围著一条红色围巾,脖子一带蓬蓬的,但她红冬冬的脸颊还是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怕冷。她抱膝坐在堤防低处的老位置。
我也固定坐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俩之间总是保持同样的距离。我在堤防偏上方,她在下方;我在她的左后方,她在我的右前方,就像足球的前锋跟后卫。我的视野经常能看见她,但她的视野中应该没有我吧,所以难以判断对方是否有发现我的存在。虽然我经常偷瞄她,却从未与她四目相交。她总是望向前方。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的我,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她,我想她应该没有参加社团吧。除了书包以外,从没看她带其他类似社团活动的东西──比如说球拍、竹刀、乐器之类的,而且,总是一个人。
我曾想跟她攀谈,但就算我知道她,她也未必知道我,一想到这里我就犹豫不决。更何况,我是为了不被父母发现我没有去练习足球才逃到这里来的,本来就已经够难看、丢脸了,跷了社团活动还去搭讪女孩子,感觉这样的自己更不像样,所以终究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十月的天色暗得很快。
不久,她站起身,沿著河川上游走在河岸上,而当她离开时,我总是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
足球社偶尔会在星期日举行练习赛,既然假装还在参加社团活动,就必须演全套,也得假装出门参加虚构的练习赛。连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真的很愚蠢,但我还是经常查询足球社的练习赛资讯(会刊载在足球社的网页上),有比赛的日子一定背著亮面运动包出门。
虽然没必要特地跑学校一趟,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坐上电车一路摇晃的期间,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学校。这星期五发的周末作业,放在学校书桌的抽屉里没带回家。今天的练习赛是在学校举行,我想社员应该都在足球社,反正他们只会往返社团和球场,不会有人来教室。
姬坂今年夏天整体表现欠佳,在第三战就败退,不过,高中足球预赛已经开始,没时间沉浸在失败中,球队已重振旗鼓,参加冬季赛事。森胁是十号,担任队长。听说社长是由别人来当,但我想整个球队的精神支柱还是森胁。
如果……
如果我当初留在社团……
如果我再努力一下……
坚持不放弃的话……
现在是否就能待在球场,传球给森胁,帮助他射门得分了呢?
我想像不出来。不管怎么练习,我都不觉得能追上他。小学、国中时志得意满的代价,不是高中一、二年级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偿还完毕的。
在我思考著这种无聊事的时候,电车已经到站。走出验票口时,我超越一群身穿运动服排队出站的人,他们全都背著亮面运动包,短发、黑皮肤。是足球社的人吗?我猜他们应该是今天的比赛对手。要是跟他们走在一起,搞不好会碰到姬坂足球社的人,于是我快步前往学校。
──不过,当时的我竟然完全忘记森胁比赛前的习惯。
──我在参加比赛前,一定会俯瞰整个球场,模拟比赛的状况。
──在姬坂高中,二年三班的教室视野最好。而在客场比赛时,我不知道能不能随便进入对手校的校舍,所以会爬到树上。
我是在什么时候听森胁说过这样的话呢?
「咦,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