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而加速跳动。
「啊,你是说小山美吗?我怎么可能考得进去啊。感觉那里的人都很时尚,而且认真想朝美术方面发展。我又没打算靠画画吃饭,抱持随便的心态是考不进去的啦。」
我说话快得不自然,连我自己也感觉得到,但学长似乎没发现的样子。
「是这样吗?反正,你不想考就算了。」
不久,我们走到铁轨旁,平交道响起「当当当当」的声音,我们在栅栏前停下脚步。要搭电车的我必须穿越平交道,而学长的补习班则不需要穿越平交道。
「……你要直接回家吗?」
学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依依不舍,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不过,我装作一副没察觉他心情的样子。
「对。我再妨碍你读书,要是你落榜的话,我可承担不起。」
有一半是真心话,一半是玩笑话。
「我才不会落榜咧,我又没有要读分数高的学校。」
学长笑道,接著面向我,微微弯下身子。
我没有闭上眼睛。
学长的唇轻轻地印上我的。
有点咸,带有薯条的盐味。
我讨厌冷静思考这种事的自己。
短短一秒,却感觉特别长。
栅栏升起。
没有怦然心动的我,害怕被学长发现我那冷静平稳的心跳声,我迅速离开,戏谑地笑著对他说:「明天见。」然后穿越平交道。
电车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已经染上夜色。带点蓝色的天鹅绒,是我画作中经常登场的背景。勉强称不上是蓝色,而是无限接近黑色的藏青色。
我是从何时开始老是使用灰暗的颜色画画的呢?是否也曾经历过世界──现在这个季节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原色的钴蓝色般,鲜艳闪耀的时期呢?世界在现在的我眼里,就像加了一层滤镜一样,阴暗模糊。的确,一直以来我就只能画出我所见的风景。改变的与其说是用色,倒不如说是观看世界的方式……
我们的内心有好几扇窗,小时候经常敞开。不过,随著韶光荏苒,便一点一点慢慢地关上那些窗。下意识地,抑或是,刻意地关上。至少我跟矢神一起画画的时候,我的心窗是敞开的。莫非是跟他吵架分开后──拚命不去回想那段记忆并将之封锁在心里深处时,也一并关上内心之窗呢?
学长现在正在自习室念书,我将头靠在车窗上,试图想像正在念书的学长背影,但却想像不太出来。总是这样,我并不擅长想像学长的事。我大概,不如我所以为的那样仔细注视过学长,这一定也是关上心窗的关系。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交往得似乎并不顺利。
表面上,我们交往得非常稳定,不过,就仅只于此。总而言之,就跟朋友没什么两样。他向我告白的时候,朋友与恋人的界线曾经一度变得模糊,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让我跨出决定性的一步。
我在小山丘站下车,爬上月台的阶梯。用定期车票通过车站的验票口,走出南口后,天空已被夜幕笼罩。上班族和学生脚步匆匆地超越我,其中也能看见像是情侣的男女身影。看起来像是小山美的学生……小时候向往的美大校园,只要走出北口就能看见。学长是在哪里得知小山美的资讯呢?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有名才脱口而出。话说回来,我从没和学长走过这个城镇呢。
放学一起回家。
偶尔去别的地方逛逛再回家。
周末出来约会。
不过,感觉不对,有哪里怪怪的。我并没有其他意中人,也不讨厌学长。我认为我们两人个性很合拍,跟他聊天也很愉快,可是,该怎么说呢……算是,不甜蜜吧。
路过自家附近的蔬菜店前,看见柳橙一颗卖八十八圆。
──恋爱就像柳橙一样。
我曾听班上的朋友这么说。两人在一起越久,就像逐渐变得甜蜜、鲜艳成熟的柳橙;虽然有时带点苦味,也有腐烂落下的果实,但包含这些在内才是柳橙。据她所说,幸福的情侣是橙色的。
我当时嘲笑她像个诗人,如今却似乎能体会她所说的这番话,大概是因为现在也身处其中的缘故吧。
八十八圆的柳橙是鲜艳的橙色,我和松岛学长则是不论经过多久也成熟不了的青橙。我就不用说了,想必学长也察觉到这一点。然而我们却佯装没发现、假装甜蜜,在两人的青色果皮上,涂上一层橙色的油漆。
*
矢神的手指描绘出纤细的线条。
即使使用相同的铅笔,到了矢神的手中就像施了魔法一样,截然不同。他将削铅笔机削过的笔芯稍微弄钝一点后,流畅地在纸上滑动。转眼间,纸面上便巧妙地勾勒出花朵、天空和小鸟。
和用蜡笔粗略地画出对象物的我简直是天差地别,我当初还因此感到相当自卑,但矢神却夸赞我的画。
「我只会照著画,但是千寻却能画出你眼里的世界,我觉得很厉害。」
假如现在听到这句话,我大概会闹脾气地回答他:「我眼里的世界才没有那么丑呢!」但当时很会画画的矢神赞美我有才能,令我由衷地感到高兴,所以我才有办法在他身边继续画画。
矢神总是紧握著樱花色的色铅笔,而我则是紧握著钴蓝色的蜡笔,从头一页又一页地填满空白笔记本。一整个春天,矢神不断画著樱花,而我则是不停画著天空。然后,偶尔交换彼此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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