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通讯录上的电话应该打不通了吧。我盯著纸张,怔怔地思忖著。照理说,他早就因为搬家而转学了。这样的话,矢神前一号的人要怎么把时光胶囊寄给他呢?都已经搬家十年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托人转交了吧。
对不起喔,十年前的我。我应该没办法帮你实现心愿了。
突然没心情打开矢神的信了。我害怕他写的信里,完全没有提到十年前的我──
反正,暂时寄放在我这里,也没有人会抱怨吧。
我将自己和矢神的信放回信封中,轻轻地将它收进床底下。
*
矢神耀,曾是个和樱花十分相衬的少年。
小学一年级的春天,坐在我前面的男生,后脑杓黏著樱花花瓣。想必是在校门口一带,被风捉弄了吧。我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指帮他拿下花瓣,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碰他吧,他回过头,与我对上视线。
由于他拥有一头闪亮有光泽的黑发,以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女孩子。不过,他的发型是短发,穿著打扮也很像男生,而且书包是黑色的。目光交会后,他没有闪避视线。照理说一直被人盯著看,会想要移开视线才对,但我却莫名被他的眼瞳吸引,也不自觉直勾勾地凝视著他。
不知道过了几秒。
「啊!」
少年似乎总算看见我用食指捏住的樱花花瓣,发出了声音。
「你的指甲,跟樱花的颜色一样。」
他突然冒出这句话,笑得天真无邪。
矢神喜欢的,是樱花色的色铅笔。
依照座号──也就是所谓的名字顺序来排,他是最后一号,但因为视力不佳,他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事实上,他的眼睛也似乎真的不好,总是贴著空白笔记本画画。
他用B铅笔精细地画完线后,再用色铅笔全神贯注地上色。就像一开始会从著色画的轮廓开始上色一样,从外侧慢慢涂向内侧,小心地涂,避免超线。春天时,他经常画樱花。休息时间会走到室外,捡起掉落在地面的樱花,再画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坐在他后面的我,可以看见全部的过程,不知不觉间,我开始对矢神感兴趣。
他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捡一些怪异的樱花。像是还含苞待放就掉落在地的树枝、单单一片花瓣,有时甚至还会把樱花的树皮带回来。总而言之,就是不会捡回正常的「樱花」。不对,正是因为像是「捡回来的」,所以才会缺东少西的吧。
「你为什么要捡那个回来?」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一天,矢神捡回来的樱花,花瓣少了三片,只剩下两片。
矢神回过头,将他圆滚滚的双眼瞪得更大,反问:
「你是指什么?」
「因为,还有许多更漂亮的樱花吧。」
就算不是掉落在地面的樱花,虽然有点可怜,但可以稍微折断一点树枝……或是画一整棵樱花树也行啊。
「唔──」
矢神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
「感觉画画很厉害的人,会故意挑这种东西来画。所以我在模仿他们。」
「是这样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就像是……残缺之美?」
矢神想要使用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艰涩词汇,眉心聚起皱纹……不过,最后还是伸了伸舌头,笑道:「呃,其实我也搞不太懂。」
「不过,只为了这个原因就攀折树技,树木也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想说,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就好。」
他的表情很平易近人,我也跟著笑了。
「我想看看你其他的画。」
矢神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地让我看他的空白笔记本。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从此以后,我和矢神经常一起画画,互相欣赏彼此的画作。
*
高中二年级的我,就读的是青崎高中。是县内小有名气的公立升学学校,历史也很悠久,所以校舍十分破旧。据说因为还设有夜间部的关系,设备耗损得非常严重,这是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尤其是美术室,设备老旧,现在还没有装空调。即便把窗户敞开,吹进来的也都是热风,因此汗水滴个不停,盛夏时,甚至连穿在夏季制服外的围裙都渗出盐分。今天也是,从很早之前开始,我的浏海就贴住额头,就算甩动头部,也紧黏不放。
「啊~~真是讨厌!」
因为太郁闷,我不自觉地用拿著调色盘的右手去拨弄额头。
「啊!」
讨厌的触感。沾到颜料了吗?我立刻想起身到厕所确认,但突然想起这个时段艳阳高照,离美术室最近的厕所有如三温暖一样闷热,因而打消了念头。我唉声叹了一口气,重新面对画布。不管叠上再多颜色,还是令人完全不满意的暗色画布,安静地回望著我。
「……算是失败作吧。」
我低声自言自语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会失败吗?」
是三年级的松岛学长。明明今年是考生,暑假还是经常到社团露脸,令人替他捏一把冷汗。
「画得很漂亮啊。我倒觉得很有浅井你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