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成声的声音。
我就这么倚着过道的墙壁瘫坐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堪啊……”
凛战战兢兢地向我走近。“老师……对不起,我……”
“不要把我,卷进你幼稚的竞争行为里啊……”
“……因为,那是您的太太吧……我看过她的照片。”
“我已经不想再和祥子产生任何干系了。这是我和前妻间的问题。你却任意妄为地介入其中。”
“可是……被排除在外……让我感到非常寂寞……”
“关我什么事……!你……你们父女俩!到底想让我难堪到什么地步啊!”
世界陷入寂静。
凛的泪水无声地落在脚边。我怔怔地望着凛湿润的双眸。
凛的眼睛快速地眨动着。这一回,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她缓缓低下头,感情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存在于那里的,只有单调排列好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不带一丝生机。
凛默默站起身,留下淡然的脚步声,转身离去了。我呆呆地望着凛曾在的那个地方。
熊熊燃烧的怒火烧尽了我心中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虚无在我的心中扩散开来。
我之所以会强迫自己站起身,是因为害怕再次撞见祥子。
隐约记得自己起身走向樱木町站,其他的事都记不清了。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秋峰的房间里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好像是带着包的。无所谓了。
我已经失去了心灵的支柱,自然没必要对身外之物有任何留恋。
我又亲手摧毁了重要的东西。
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我没别的去处了。无力地坐在秋峰的书桌前。
下意识地拿起秋峰的日记。
读完堆放在左边的日记,就叠到右边去。
不可思议。为什么这种情况下秋峰的文章仍然能够渗入我的内心?
我应该已经失去感性了。
佛水渗透进砂砾一般,秋峰的文章悄声无息地融入了我的内心深处。
还剩六本没读。秋峰和我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我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我最后的任务。
关上门,这里便成为只属于我和秋峰的空间。
现如今,只有在这片空间里,我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翻开秋峰的日记,里面记载着秋峰最后那段时间的心理状态。
——仅仅是出于惯性而继续写下去的每一天。今天也为了麻痹自己而写着垃圾一样的文章。思维已经彻底停摆了。旁观着自己无意识地敲打着键盘的十指。我是肉块。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起便不存在。我的身上散发出恶臭,难以忍受的恶臭。五天、六天、七天不离开这张椅子,身上便开始散发出野兽般骚臭的味道。那强烈的骚臭,提醒着我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这让我极度不爽。
我瞪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篇文章。
秋峰的心态经历了什么样的转变,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了知道个中原由,我坚持不懈地读着他的日记,直至今日。
秋峰第一次明确地拒绝“生”的心境,和现在的我如出一辙,和我拒绝凛时的心境如出一辙。
那纯粹到让人感觉美好的嫉妒心和坚定不移的主张——凛身上富有生命力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痛苦。
被祥子看到了悲惨的我站在这样的凛身边的样子。
这让我极度不爽。
说到底,最让我不爽的还是明明丑态毕露,却依旧相安无事地活着的自己。
我说得没错吧,秋峰?
嘴角上扬了。
我们的如出一辙,已经不是相似一词可以形容的了。
写在这里的,正是我本人的话语。
这是首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明确路标。
每天缓慢持续着的绝望。
借用秋峰的话语:回过神来,重要之物已无可挽回地离我而去,这是种迟缓的绝望。
迂回曲折的最后,秋峰落入了与现在的我如出一辙的心境。
我和秋峰有着不同的人生。
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差距已经大到无可挽回了。我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中年人,而他,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大文豪——波多野秋峰。我们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可能同质。
但,死法不是还能同质吗?
我没能成为理想中的自己。从未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过满足。
秋峰是我憧憬的对象,而我现在找到了能与他完全同
化的方法。
那就是选择与他相同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