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自己不一样吗?”
我咬紧了牙关。连耳中都能听到吱吱作响的声音。游马注视着床边棱角分明的小型装置。
“只要关掉枕边那个那开关,我妻子就会立刻死亡。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她能做的,只有做做梦而已。她连呼吸都无法自行完成,只要动一下开关就会轻易地死去。”
游马凝视着我。
“如果那个开关同时维系着世凪的生命,你会怎么做呢?”
“什么…·?”
“哪怕说得再好听,我们也只有淘汰他人才能生活下去。是否亲眼见到,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为了拯救世凪,你也有牺牲他人的觉悟吧?”
“……”
“这也是我所做的事情。”
沉默降临了。
只剩下连接着游马妻子的人工心肺机的声音。游马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海斗,世凪。”
我和世凪看向游马。
“你们…··只有你们能够将人类从这个充满谎言的地下城市拯救出来。”
“但避难所终究也只是虚假的城市,虚拟空间并非现实。”
“没错。区别仅仅在于是悲哀的谎言,还是幸福的谎言。但是,我通过屏幕看到妻子幸福地生活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多年的研究得到了回报。”
“你是想说为了你的目的,让世凪再牺牲一次吗?”
“……是的。”
“别胡扯了……”
我的声音在发颤。
心中的情感该往何处排遣,我对此感到迷茫。
这份沸腾的情感,是愤怒?悲伤?是绝望,还是怜悯——我甚至忘了眨眼,只顾着不断喘息,以免这份充满黑暗的情感爆发出来。
“但是,我不会只强迫你们做出牺牲。虚拟空间重启成功之后,游马研的成员会继续留守,寻找基础欲望缺失症的根治方法。没有其他人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进行研究。因为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你想跟我谈条件?”
游马摇了摇头。
“我不会强迫你们,都交由你们自己决断。给世凪的大脑做切除手术时,游马研的所有研究员都宣誓过不会移居虚拟空间。维持移居者的生物活动,以及现状的根本解决方法,都是必须有人去做的工作。我们有这个决心,也没有当成是赎罪。”
“……”
“基础欲望缺失症的发展,你应该也很了解。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没有治疗方法吗?”
“没有,很遗憾。”
我闭上眼睛,
做不出别的动作。
世凪先动了起来。
她静静站起身,用手指还能动的左手握住了我的手。
“……回家吧。”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世凪。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接下来,只能我们自己去给出答案了。”
世凪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游马的家。
离开游马家以后,我茫然地跟着世凪。
如果相信游马所说的话,那世凪逐渐瘫痪的原因就根植于人类这一物种之中。
站在游马的立场来想,他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让我们对现实感到绝望,故意编造了这出谎言。但那不是虚构的故事。我本能地明白了这一点。
我本人就是受到制度控制的典型范例。
回首过去,我一直以成为预备研究员为目标、以移居中层为目标、以完成眼前的研究为目标——
与此相对,世凪总是说现在的生活足够幸福,可我却一味削减我们相处的时间,不断追求下一个目标。到最后,我甚至将要失去世凪。
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毫无意义。到头来,我只是原原本本重走了一遍游马走过的路。
世凪拉着我的手,步履坚定地走在路上。可靠的背影让我感到似曾相识。
和那时一样——我因为玩具车被沙齐砸坏而哭泣,世凪牵着我的手的那个时候。眼前的世凪,果然就是世凪本人。结果我依然是那时爱哭的少年,弱小到有了世凪的支持才能勉强前行。
“我们去妈妈那里看看吧。”
“……啊?”
世凪对我微微一笑。
我还没回答,她就朝花田方向迈开了脚步。
中层的横洞保留着我们上次来时的状态。世凪和那天一样,蹲在小小花田正中间的灌木前。
“海斗。”
世凪静静地开口。
“移居到我心里的人,获得了幸福吗?即便那里不是现实,而是人造的世界,应该也有人在里面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