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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用配给的毛毯包覆身子,自玛吉鲁山脉吹来的夜风还是带着湿气,让寒气浸透全身。
若是待在没有遮蔽物的城墙上方,像是厄兹著名的哨塔上头,那寒意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当夜哨班的厄兹士兵一边凝目远望城墙外头,一边摩擦手脚抵御寒意。
夜风不时会捎来刺鼻的恶臭。
因为散落在城墙外头的战死者尸体已经腐败,并发出了恶臭。
不过,位于上风位置的厄兹受到的影响还算小,在下风处布阵的诺伊曼皇子军不晓得已经被薰臭到什么程度了。不敢想像那幅光景的士兵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猛烈地甩了甩头,驱走因疲惫而产生的强烈睡意。
之所以会放任战死者的遗体使其腐败生臭,是有原因的。
一般来说,在一天的战斗结束,两军退去之后,战场上还是会遗留着折断的长剑、长枪、箭矢和无法言语的尸体。在大多数的状况下,邻近地区的农民会在这时来到战场上。
这些人的目的便是捡拾遗体穿戴在身上的剑甲,甚至是穿在身上的衣物等所有东西。
虽说长剑和长枪几乎都呈现受损严重的状态,但只要熔成铁块就还能再次利用,衣服也只要洗去血渍便能回收利用。在农民们捡拾完这类遗物之后,他们就会接着埋葬战场上的尸体。毕竟若是放任尸体腐败,就有可能成为疾病的温床。
看在有身分地位之人的眼里,捡拾战场遗物是让人不禁皱眉的行径,但许多战争都会在农地上开打,所以这些人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损毁农地的补偿。
然而,这场在厄兹镇近郊所爆发的艾佛列德皇太子军与诺伊曼皇子军之战,即使在两军退却之后,也没有出现前来拾荒的农民身影。
这是因为邻近农村的居民,应该说这一带的居民们全都逃入了厄兹镇里的关系。
为此,战死者的遗体就这么暴露野外,开始腐败发出尸臭味。
自从厄兹受到诺伊曼第二皇子率领的约三万的兵力包围以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武器、物资和粮食都还相当充分,不过,士兵们越来越藏不住脸上的疲态了。)
艾佛列德待在厄斯提德伯爵宅邸的一处房间,摊开了厄兹的城镇全图紧盯着不放。
地图上详细记载了厄兹士兵的守备位置,还有需以木材补强的破损处等防卫资讯。至于在城墙外头的部分,也就目前所知的情报,写下了在该处布阵的诺伊曼皇子军的配置资讯。
就地图上所记载的情报来看,不管是谁都看得出厄兹镇这一方处于劣势,要被打下仅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过,即使兵力相差悬殊,而且诺伊曼皇子军也不断发动攻势,守在厄兹的艾佛列德皇太子军还是靠着坚固的城墙,一而再再而三以顽强的姿态击退对方。
之所以能支撑到这种地步,主要还是得归功于开战前期潜伏在厄兹外头,由凯文率领的冒险者游击部队的功劳。由于他们劫走了诺伊曼皇子军的优秀前线指挥官们,主要由各路诸侯军组成的诺伊曼皇子军的部队,在横向的联系方面就一直是状况频传的状态。
诺伊曼皇子军不断发动攻势,并不时施展破坏类型的魔法,或是架起投石机射出石弹。这些攻势虽然成功破坏了好几处城墙,但总是缺乏临门一脚,导致功败垂成。好不容易破坏的石墙,也在镇上的工匠赶工下,以木材做了紧急补修。
无论是骑士、士兵、协助守在厄兹的艾佛列德军的佣兵还是冒险者,这些在刀口上混饭吃的人们,迄今都还保留着能战斗的体力。
问题在于志愿以民兵身分参战的市民。
基于想对领主罗伊兹报恩的心理和忠诚心,以及想守护墙内家族的使命感,市民们的士气都相当高涨。不过,接连参与他们不习惯的战斗,着实累积了不少疲劳,现在甚至已经到了无法靠着士气掩盖的程度了。负责站夜哨的民兵之中,就有不少人已经会呈现站着打瞌睡的状态。
「……打扰了,殿下。凯文捎来了消息。」
在传来敲门声后,双手抱着卷宗的罗伊兹随即踏入房内。
罗伊兹在走到艾佛列德面前后,随即看着凌乱地摆放着地图的桌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殿下,您是不是没有用膳呢?」
「什么?」
艾佛列德抬头一看,只见罗伊兹其中一名妻子端来的晚餐,在这时依旧没有动过的迹象。虽然端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但现在已经完全冷掉了。
「你的夫人是刚刚把餐点送来的……」
「殿下,您所说的『刚刚』,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我看汤里头的油脂都已经凝结成块了呢。」
「不好意思啊,你们还特地为我准备了餐点……」
「殿下,在战场上能吃的时候要吃,能睡的时候就要睡。若不这么做,就无法好好作战。」
「我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
「一旦当上指挥官,就得在士兵面前常保泰然自若的神色。特别是在这种趋居劣势的战局中,指挥官若不表现得镇定些,士兵们可是很快就会涌上不安的心思喔。」
就在艾佛列德打算出言开脱之际,罗伊兹又补上了一句,封住了艾佛列德的口:
「正因为有预感您会这么做,所以在下已经备妥了温热的汤。」
「不,我吃这个就行了。这可是珍贵的粮食,而且我也不怎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