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那个,可以不用对我说敬语,我不习惯被长辈这样对待。’
‘是吗?那么……’
她先思考了一下,接着‘啪’地一声用拳头敲了敲手掌。这种带着稚气的行为,跟我从龙尾及月见里同学那边听到的她一样。
‘我可以叫你昂吗?’
我点头答应。虽然被亲戚之外的成熟女性这样叫有些不习惯,但被她这么称呼让我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么,你是诗织的朋友没错吧?’
我顺着她母亲的提问,回答诗织小姐的近况。不知为何我觉得隐瞒‘失忆’会比较好,所以告诉她母亲:‘诗织小姐似乎是在找东西,却不清楚自己要找什么。’
这种说法其实也很怪,但是诗织小姐的母亲却对我的说法照单全收,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
‘那孩子从以前就是这样,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就会不顾一切往前冲……’
“嗯,的确是这样……啊,对不起。”
‘没关系,毕竟是事实。’
她母亲在苦笑的同时,也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想过去的事情。那微微放松下来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这是被大家所遗忘的‘缅怀故人’的习惯,以前的人们应该都会露出跟我眼前这位女性相同的表情吧。随时随地能见到已经过世的死者—或许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用‘忘却某种重要的事物’这个条件交换而来的。
我会这样思考,或许是身为灵感异常者的利己主义吧。
‘那孩子真的是从以前就很顽固……她应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不,这当然是……’
虽然我实在没办法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那孩子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面对这么说着低下头的女性,我感受到一股不协调感。我思考着究竟是什么事,立刻找到答案。
‘那个……’
‘什么事?’
她疑惑地歪着头。
‘你难道,不会想跟她见面吗?’
诗织小姐的母亲先是因为我的话一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露出慈祥的微笑。
‘……没关系,只要知道那孩子过得很好就够了。’
* * *
遗照里的她,跟我所听到龙尾与月见里口中描述的‘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以及表情。
我抱着‘被拒绝也无妨’的想法询问是否能让我上香,诗织小姐的母亲立刻点头答应。
在这个时代,像这样在家中设置佛坛并摆上遗照的家庭非常少见。毕竟若死者成为幽灵,大多会待在亲人身边;若真的成佛,也代表不再需要为他们祈求死后的安宁了—简单来说,这差不多就是社会现况。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我总觉得诗织小姐的老家并非这种家庭。我无法判断这究竟是正确的做法,或者该说是种时代错误。
她引导我前往的佛坛上,摆着一名少女露出微笑的照片。
这应该就是佐佐木诗织还很有精神地‘活着’时的模样吧。她的表情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只拍到肩膀部分的服装应该是某间国中的制服。询问龙尾的话应该能得到答案,然而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大约长及肩膀的黑色头发,衬托着白皙透明的肌肤;仿佛陷入樱花花瓣般透着淡淡粉色的脸颊,以及夺目的华丽唇色,却背叛了如同单色调的黑白色彩。她高耸的鼻梁定是遗传自那位正在一旁看着我的她母亲吧。洋娃娃般水灵灵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望向我这边。至于浮现在她嘴边的微笑,与其说是‘端庄’,不如说能感觉到一股直率的优雅以及爽朗感。
(真的是‘很像’她呢。)
我在心中对着这么想着的自己苦笑。竟然说‘很像’呢,我明明没有实际见过她。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瞬间。至今为止对我而言都只是模糊概念的‘佐佐木诗织’,在这个瞬间初次化为确实的存在。
同时,我也再度认知到她已经是我无法用手触碰的存在。
我究竟该如何形容出现在我内心的这股感情呢?
要说是‘悲伤’,又有些不同;要说是‘悔恨’,又不够精准。我们的内心随时都在转动着,并非能单纯用喜怒哀乐四个方向表现。
但是这些情绪全都包括在内。
啊,我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她了。
事到如今,我才终于得到这个结论。
‘谢谢你。’
我才刚道完谢,诗织小姐的母亲就向我深深地低下头:
‘我才应该要向你道谢呢。就麻烦你继续照顾那孩子了。’
‘……好的。’
我在面对樱木先生时,无法直率回答的两个字,却可以简单地对诗织小姐的母亲说了出口。
可能正因为如此吧,等回神时我已经提出问题了。
‘那个……诗织小姐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呢?’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