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一种错觉吗?”

  “差不多吧。”

  “差不多?柳濑你可是读过医科大学的人呀,难不成你有医学方面的根据?”

  “当然没有了,”我说道:“我不过是觉得那么表达最恰当而已。”

  “你果然很不负责任啊!”

  渡校长笑了。

  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刚才曾经出现过的动摇。看来她把这件事当作笑话来听了。

  “有精神分析学者认为,人类没有保留任何动物的本能,包括母性在内。”我说道:“尽管我也在思考如此断言是否恰当,但是我觉得唯独在母性方面,有与之相对应的东西和难以与之对应的东西。仅凭‘你是母亲’这一句话,便让你担负起所有责任,是不是很残酷呢?有时候孩子会超出父母的理解范围。爱那些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物是有限度的。”

  “没有无偿的爱吗?似乎大多数父母都对孩子倾注了无偿的爱。”

  “有一种观点认为:小孩子在三岁之前基本上已经尽了对父母的孝道。”

  “怎么解释?”

  “就是说,做父母的因为小孩儿三岁之前的可爱,已经充分享受了为人父母的喜悦。所以,无论今后父母为孩子受多少苦,他们都可以凭借这段记忆来爱自己的孩子。”

  “所以说那不是无偿的,只是在还债而已。是这个意思吗?”

  “对。因此,如果有的父母不把这种债务看作是债务的话,那么,不就会出现父母不爱孩子的情况了吗?”

  “你这段说明真是深入浅出啊。”渡校长笑道。

  “这事儿嘴上说说很容易的。”我也笑了。“也许同一个母亲身上会有各种各样不同母亲的形象,然而,其中却有可以表现出来的形象和不能表现出来的形象。刚才的那位母亲很爱良二,对吧?但是,实际情况不止这样。爱与不爱,两种都是她正确的形象,不是吗?假如只规定其中一种是正确的,我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渡校长手放在嘴唇上,仿佛在思考我说的话。

  “可是,”渡校长看着我:“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太残酷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刚才我的确说得太过分了。”

  “就算你刚才做了深入浅出的说明,”渡校长说道:“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伤害别人啊。比方说间宫太太。”

  “嗯,下次见面我会向她道歉的。”我说。

  “这就对了。”渡校长微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

  渡校长双手交叉在胸前,嘴里面嘟囔着,双眼扫过办公桌,接着拿起一个黑色文件夹。她打开文件夹,然后看着我。

  “好了,今天可以下班了。辛苦你了。”

  “那我先走了。”

  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夹克,站了起来。

  “哦,对了。”

  我已经把胳膊伸进夹克的袖子里了,渡校长对我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关于良二的事,拜托你尽快找他谈谈。他妈妈撒谎的事很快会被警方知道的,说不定现在已经知道了呢。你要让他在被捕之前去自首。”

  “明白了,我明天就找他谈。”

  “好的。”

  渡校长点点头,目光落在文件夹上。那可能是账簿吧。渡校长曾经数次看着那本文件夹发牢骚说“学院作为获得认可的学校法人是错误的”。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开设这所学校。

  但我不能问。因为我觉得这里面有渡校长的人生目标,我怎么能问她这样的问题呢?

  “校长,”当手摸到门把手时,我说道:“我有个问题,很久之前就想问你了。”

  “什么问题?”

  “亲和是什么意思啊?”

  “哦。”

  她抬起头,稍微伸了个懒腰。

  “就是亲和力的意思。”

  “亲和力……”我重复了一遍,然后对她鞠了一躬。“我先走了。”

  渡校长用力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在这种日子里,我真想直接回到房间,什么都不想,老老实实地喝点啤酒,静静地度过今天剩余的时间。但我却不能这么做。我在不祥的、阴霾的天空下走到了车站,由于要去立花樱家,所以我登上了与平时回家方向相反的电车。

  [1]日本指收容家庭法院作为保护性处分被送入的人(14-26岁),并对其进行矫正教育的国家设施。相当于中国的少年管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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