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件是俩个月前发生的。”
男人没有伸手去接我还回去的名片,甚至无视我的动作。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望着斜上方,仿佛在描述自己的记忆似的。
“事情是从一个企图上吊自杀的女性半夜里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开始的。救护车把患者送进笠井所在的大学附属医院,此时患者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在采取了各种急救措施之后,尽管患者的心脏恢复了跳动。但是她的大脑机能已经没有恢复的希望了,患者几乎不可能恢复意识了。”
男人突然张开右手朝他望着的空中伸出,抓了一把,他好像在抓飞在空中的蚊子。我没有看到那里有任何东西。男人张开紧握的右手确认一番,随后一脸不服气地搓了搓手。
“哪怕掌管着自律神经的脑子还活着,她也只能成为植物人了。如果连脑干都死了的话,那么心跳停止只是时间问题了。患者无法进行自主呼吸,靠人工呼吸机勉强维持着生命。”
“我看过报纸。”
我讨厌他的喋喋不休,便插了一句。
男人没有理我,自顾自道:“日本的医院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是大学附属医院,而在大学附属医院最顶端的又是那些教授们。何况,像笠井这样的医生,本来是不会直接担任主治医师的。那名主治医师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菜鸟医生。”
事实如男人所言,如果教授只顾埋头做他的教授的话,他甚至不用跟患者产生任何关联。而笠井教授则认为,在自己是一名教授之前首先是一名医生。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教授就以巡诊时间长而闻名。他认真巡视着每一名患者,给主治医师以细致入微的指导,他主动跟来院探望的病人家属打招呼,并回答他们的提问。恐怕他待在大学附属医院里的时间远比在大学里的时间要长得多吧。可以说,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教授,所以才有可能发生这种案子。
“如果关掉人工呼吸机的是主治医师,那么事态可能不会如此严重吧。反正医院无论如何抢救,她都没有恢复意识的希望了,脑干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让她延迟几天再死,倒不如让她舒舒服服地死掉,这恐怕是患者本人所希望的。也是大部分医生的真心话吧。因此,本来这件事在成为案件之前,也许可以在医院内部消化掉。然而,关掉人工呼吸机的并不是主治医师,而是笠井教授。在女性患者被送进医院第三天的深夜里,笠井教授没有通知任何人,自作主张关掉了人工呼吸机。这件事是与患者无任何直接关系的笠井教授所为,并且是在深夜里、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关掉人工呼吸机的。恐怕患者的主治医师也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吧。那个菜鸟医生不惜牺牲自己的职业前途把这件事捅到报社。加之笠井教授的知名度相当高,因此事态才变得如此严重。”
男人看着我,他的双目仍然无神。他的眼神仿佛要告诉我,导致他双目无神的责任在我。
男人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只有一句话。”
“洗耳恭听。”
我伸手推开男人身边的大门。
“如果你说完了,希望你回去。”
男人紧盯着我,眼神凝重,而且带着令人讨厌的湿润感。我早有觉悟准备迎接他的胡搅蛮缠,哪知他竟立刻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十分干脆的作罢了。
“这样啊。”男人撤身一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道:“那咱们下次再讨论吧。请你收好我的名片。告辞了。”
我没能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正觉的不过瘾而愣在那里呢,男人已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我关上门回到房间,顺手把男人的名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这个男人不过是围绕在教授身边无数旋涡中的一个而已。这些旋涡不仅仅来自媒体方面,恐怕大学里也有吧。教授会辞职吗?他如何对亲朋好友还有仰慕自己的弟子交代呢?还是他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呢?
我感觉仅仅不到一小时前还和我在一起的教授,突然间变得生疏。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在思考什么呢?他是如何为今后打算的呢?
所有疑问最终都回到了同一个出发点上。
教授到底为什么要杀死那个人呢?
我从钱包里拿出教授给我的字条,看了一眼。
立花樱
私立翠川女子学院初中二年级学生
字条上有地址,也有电话号码。然而,我总不能冷不丁就去见她吧。
“你好,我受关掉你母亲的人工呼吸机的医生委托而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商量。”
这样也太傻帽了吧。
我想起了一个女孩儿,自从听到教授的话后,她的样子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看来最终还是不得不求助于她了。我不知道她整天在忙什么,要找到她恐怕需要费点时间吧。
我这样寻思着,拿起了电话。
①若不治之症、身体障碍致使患者精神不清、异常痛苦,宜停止只是延长生命的治疗,使患者保持人的尊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