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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星期四。
鹿谷门实前往位于朝霞的日向京助家拜访。
那是个明媚的下午。凭借上次的记忆,鹿谷从车站一路走了过去。他看到满街盛放的樱花时,心情竟变得十分舒畅。自那场暴雪之日算起不过十余天,可季节早已具备春天的气息。
一抵达目的地,鹿谷便确认起名牌来。那上面并未写着笔名“日向京助”,仅仅记下原本的姓氏“影山”二字。而后,他按响了门铃。
“您再度特地远道而来,实在令我诚惶诚恐。”
现身玄关的日向京助、即影山逸史仍是上次那身睡衣外罩对襟毛衣的打扮。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剪短了,胡子刮净了,气色也不那么糟糕了。
“托您的福,我恢复得很理想。虽然还有些别扭,哎呀,据说慢慢地就不会在意了。”
他轻轻拢着左耳,露出少许苦笑。说声“请进”,将鹿谷让进屋内。
与上一次相同,鹿谷仍旧被让到一层的起居室。这次日向亲自下厨房为鹿谷沏了咖啡。即便本人自嘲“租住在便宜的房子”里,但也许也会在意咖啡的口味。不久,日向端来了咖啡。那出乎意料的美味不由得令鹿谷想要吸“今日一支烟”了。他总算抑制住这份欲望,与日向聊了起来。
“先把这个给你。”
说罢,鹿谷从包内取出两样代为保管之物。其中一个是那张请柬,另外一个是那本《MINERWA》。
装有请柬的信封正面所记载的收信人姓名是“影山逸史先生”。背面的寄信人姓名亦为“影山逸史”——上次,鹿谷在这个房间看到信封时觉得“略感讶异”,现在同这略生感慨的讶异一并浮现于脑海之中。
“这本《MINERWA》还真是借对了呢。真没想到还能在那种情形中派上用场。”
鹿谷即便如此感叹,日向也只能含混地回答“是嘛”。日向在电话中听说了事件梗概,但尚不知道详情。他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三号夜里,电话打到医院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
说着,日向拿过鹿谷放在桌子上那封装有请柬的信封,仔细端详起来。
“身为邀请人的这位影山逸史遇害身亡,凶手是我于十年前在那幢宅邸中遇到过的那位影山逸史。遇害的这位影山逸史与身为建造宅邸的影山透一之子的那位影山逸史不是同一人……是这么一回事吧。”
“重点就是这样——你说有警察去医院找过你吧。”
“两名刑警来了病房。”
“他们为了确认我是否受你所托,替你参加那个聚会才去找你的吧?”
“没错。大抵只为了确认这件事,甚至都没听我说说详细情况。”
“也许因为你是病人,才有所顾虑嘛。”
“是这样吗——我记得发生那件案子是在四号凌晨……被暴雪困在宅子里,连警察都很难联系得到。”
“过了五号中午总算联系上了。”
雪彻底停了,天也转晴了。鬼丸判断此时已经可以出行后,便让长宗我部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一同出车。警察赶来、正式开展事件调查是在那一天的傍晚左右。
“你想听我从头到尾讲一遍吗?”
鹿谷征求起日向的意见来。如此一来,日向立刻向前探了探身,回答道:
“这个自然。鹿谷先生,您就是为此而来的吧?”
2
“……是嘛。那个‘未来之面’竟然是‘暗黑之面’啊。”
洗耳恭听鹿谷滔滔不绝全部讲述完后,日向已经几杯咖啡下肚,重又拆开一包烟。点上火后,也许那是他的习惯吧,才看似不怎么享受般——更像是觉得某种味道不好般地抽了一口烟。
“没有开眼洞的话,戴上面具后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被封入黑暗之中。戴着它度过三天三夜的确非常艰苦吧。这很难独自执行。如果在儿时真的成了‘试验品’的话,就算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根深蒂固的创伤也不足为奇。所以,他自己才不得不将那份记忆封印起来啊……”
“你怎么看待他所述的‘某个梦境’?”鹿谷问道。
日向马上非常认真地答道:
“我对此深信不疑。在孩提时代,‘未来之面’曾为他开启的‘未来’在三十余年之后,降临在他身上。那枚假面果真拥有以人类智慧无法估量的‘魔力’——鹿谷先生,您难以相信吗?您认为那只是他的臆想或是妄想之类吗?”
“我觉得到最后那只是‘理解’的问题。”
鹿谷回答道。
“在这个世界上,偶尔会发生神奇的小概率事件,可以将它们全部果断归于单纯的‘概率失衡’,或是发现‘失衡’本身所含的某种意义。实际上也不必采取这两种相差悬殊的态度嘛——最近,我时常这么认为。所以……”
“您认为那枚假面‘魔力’也是如此,类似于皮格马利翁效应?”
“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
鹿谷以手指轻轻摩挲着额头。
“原本——正如那种‘配锁假面’,历史上不是将其作为某种刑具制作出来的嘛。能够马上列举出来的有那枚‘耻辱之面’,还有‘长舌妇之面’也非常有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