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一卷全

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朝北馆走去。我穿过隧道一般的石造通道,走到有电话的那个厅,然后准备往那条沿着北馆东侧延伸的边廊走去。就在那时——

  和刚才在漆黑的舞蹈房中一样,我突然停下脚步。

  从这个北馆的房间里,从附近的房间里,传来钢琴声。

  那旋律让人觉得阴郁、倦怠,透着一种朦胧感。几个头披揭色布的侏儒乱哄哄地出现在这个昏暗建筑的昏暗走廊上,胡乱排好队,走了起来……这种景象不知为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要说古典音乐,就是流行音乐,我也知之甚少,但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这首曲子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或许这钢琴声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而不是谁弹奏的?

  我走在东边廊上,侧耳聆听着钢琴的曲调。前方就与东西横贯这幢建筑的主走廊交汇。这时,我才发现:在交汇点的墙边,有一个等身青铜像——好几条蛇缠绕在一个半裸的男子身上。我记得在主走廊与西边廊交汇的地方,也有一个类似的等身青铜像。

  钢琴声还在响着。

  那旋律轻柔、不连贯,让人觉得倦怠、阴郁。此时,我确信这声音不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在某个房间里弹奏的。

  青铜像斜对面有扇黑色的双开门,那里露出一点缝隙——声音难道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无意识中,我轻手轻脚地朝那扇门走去。钢琴声越来越近。我将脸凑到有微弱光线透出的门缝处。就在那时——钢琴声戛然而止,似乎对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赶忙离开门边。

  “阿清!”

  背后突然传来叫声。我更加手足无措,回头一瞧,隔着走廊,在我偷看的这间屋子的斜对面,也有扇双开门。此时,那扇门开着,有个人站在那里。

  “阿清!……阿清,你在哪里?”那个人缓缓地朝我走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橘黄色罩衫,身材纤细的女性。她大约30多岁,留着短葫的烫发,面庞清秀、小巧。但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整体上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协调。

  “你……阿清在哪里?”

  尽管初次见面,她也不问我是何人,就直截了当地问起来。这个女人难道就是阿清的母亲,浦登望和吗?

  ——姨妈是蜻蜓。红蜻蜒。

  美鸟和美鱼是这样描述她的。

  ——但是翅膀破了,无法在空中飞行。

  ——她疯了,所以……

  这是刚才她丈夫征顺所说的话。

  ——她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你……看见阿清没有?”

  她又问了一遍,我语无伦次地回答起来。

  “这个,刚才,我在南馆看见了。”

  顿时,她——浦登望和瞪圆了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颤动着涂着和罩衫同色的口红的嘴唇。

  “那孩子没事吧?他身体可不结实。我担心得不得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好好的,那孩子的身体也不会……”

  说着说着,她的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让人感觉她马上就要号陶大哭了。

  “要是我能替他受罪就好了,我真的担心阿清这孩子。我真的担心,担心呀,担心……”

  我只能沉默着点头。她用手绢擦去终于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反复念叨着“担心呀,担心”。很快,她突然闭上嘴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东张西望起来。

  “阿清呢?”她又问起来。

  ——她疯了,所以……

  我看着她,脑子里想起征顺的话。她稍稍扭着脖子,视线游荡在空中,让人觉得她躲避着什么。

  “阿清……在哪里?”

  就在这时——

  “阿清刚才在二楼。”

  “到我们房间,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

  同时传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吃惊地转过身,只见刚才传出钢琴声的房门大开着,美鸟和美鱼那对双胞胎姐妹站在那里。

  “放心吧,姨妈。”

  “阿清看上去蛮好的。”

  “不用担心,姨妈。”

  “阿清可是个好孩子。”

  “……啊,阿清。”浦登望和无力地说着,慢慢地转过身,踉跄着朝走廊内里走去。

  “望和姨妈总是那样。”双胞胎中的一个说道,“她总是在宅子里晃荡,寻找阿清。”

  我面朝她们站着。这对美丽的连体双胞胎穿着和早晨一样的带碎白花纹的杏色和服,冲我微笑着。

  “你好,中也先生。”

  “你好,中也先生。”

  两个同样的声音打着同样的招呼。

  “你们好。今天早晨打扰了。”

  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在心中确认——从这个角度看去,右边的是美鸟,左边的美鱼……对,应该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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