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的第二和第三趾、第四和第五趾之间,可以看到非常有特征的粘连。说起来,阿静还特意做了适合这种脚穿的袜子……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这件事越来越在意,就查了一下我刚才所说的遗传学上的事实。我自己身上当然没有这种异常,康娜也没有。后来我又得知让康娜怀孕的‘元凶’卓藏也没有。再后来,我知道不是卓藏而是玄遥才有那个——和玄儿一样的畸形。因此——再三考虑之后我决定偷偷去一趟‘迷失的笼子’。于是我偷了鬼丸保管的钥匙。”
“偷偷去‘迷失的笼子’?”玄儿突然吃惊地抬起眼睛,“为什么?”
“目的是想打开地下墓室中的一口棺材。”柳士郎回答,“就是以前因早衰症死去的孩子、那个叫玄德的棺材。”
“玄德?”
这个名字我好像也有印象。达丽娅和玄遥之间生的第一个孩子叫浦登樱子,27年前自杀身亡。浦登樱子之后生的第二个孩子名字好像叫玄德。据说这个男孩和阿清一样患上早衰症,生下来没几年就死了……
“玄德的遗体当然没有火化。打开棺材一看,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幸运,里面的尸休居然没有化成白骨。由于具备湿度、温度等条件,尸体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尸蜡。我检查了他的脚,确认他的脚趾具有和玄儿、玄遥同样的畸形。明白了吧?这就是说,基本可以证明脚趾的畸形确实是通过限性遗传由父亲传给儿子的。同时,我也可以确信:玄儿真正的父亲不是卓藏,而是玄遥!”
柳士郎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我们的桌旁,怜爱地看着低头不语的玄儿。
“明白了吗?“他用手杖敲着地板,“你的身上没有那种畸形。如果你的父亲是玄遥,那么作为男孩,你一定也会继承同样的畸形。这个事实正是你并非玄遥之子的证据……”
“……”
“你的血型是A型,同为B型的我和康娜不可能生出这种血型的孩子,但那只是因为你是我和阿静的孩子。顺便说一下,真正的玄儿是AB型血。这自然也是我和康娜不可能生出的血型。我亲眼确认这一事实时的心情,想必你们都能理解吧。你不是玄儿,是忠教!你确确实实是我真正的儿子,明白吗?”
“啊!”
玄儿终于发出微弱的声音,但他依然不想抬头。我默默地注视着朋友,心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柳士郎站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儿——不,是他的儿子忠教。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18年前,对玄遥和卓藏报仇之后,旧北馆在11月末发生了一场大火:起火的原因不明。当时,有两个孩子卷入大火和浓烟中没来得及逃出来,结果身受重伤。一个是玄儿,另一个就是忠教。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挨在一起倒在一楼走廊的同一个地方。阿静找到他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拼命把他们救了出来,两个人都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是不久后,我得知他们因为这次打击完全丧失了记忆。于是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就是乘机将玄儿和忠教对调。”
玄儿的肩猛然一颤。他将张开的两手握成拳头,慢慢地抬起头来。他那双细长而空洞的眼睛先在我脸上来回扫了几下,然后投向站在桌对面的柳士郎。他发紫的嘴唇颤抖着稍稍张开,但没有说话。
——所灭亡者,可是我心?
——所灭亡者,可是我梦?
这个春天——可能是4月29日吧,事故后的我一点都想不起自己的过去。那天晚上在白山的玄儿住所的起居室里,我第一次听他背诵这首诗:现在,那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与他在我眼前的身影重叠起来。
——所谓记忆,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除掉玄遥和卓藏后,我已经掌握了浦登家的实权。所以要实施这个计划已经没多大困难了。”黑暗馆馆主继续说道,“那个孩子继承了太多玄遥的血统。我要将他驱逐,让我的儿子取而代之,成为浦登家的继承人。这样这个家的嫡传就从玄遥那令人诅咒的血统中脱离出来,同时也完成了我的复仇。我完全沉迷在这个想法中。
“具体实施起来还有几个问题。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已经熟悉玄儿和忠教长相的人怎么办?仔细考虑后,我决定把我的想法毫不隐瞒地告诉美惟和望和。当然不是像刚才这样,我说得要更委婉一些。一开始她们也吓了一跳,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和犹豫。但她们姐妹本来就不喜欢玄遥,再加上她们讨厌姐姐被玄遥侵犯后生下的玄儿,认为他是不祥的‘罪恶之子”,所以我估计她们不会坚决反对。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她们答应配合我。
“对于当时认识他俩的佣人们,我想可以借着旧北馆烧毁的机会将他们全部解雇。当时偶尔出入这里的村野君,应该连忠教都几乎没接触过,更不用说玄儿了。因此就算我大胆实施‘调包”被他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小。幸运的是,他也几乎没有参与在火灾后对两个孩子的照顾和治疗。所以我判断即使他多少有些怀疑,我也可以蒙混过关。”
那鬼丸老呢?我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至于鬼丸老——”柳士郎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接着说道,“他那种人,我知道就算我说要解雇他,他也不会老实离开。我还知道无论我谋划什么、做什么,他都只会装作视而不见。因为他只对死去的达丽娅一人忠心耿耿,就连第一代馆主玄遥也不过排在第二、第三位。只要达丽娅本人不活过来责备我,他是不会多嘴的。
“我不需要担心他会对任何人多嘴,也不必担心他会擅自去侦察……”
难道鬼丸老知道两个孩子”调包”的事?“我是不是真正的浦登玄儿?无论如何请你回答我!”如果玄儿对那个老佣人这么说,他会说出“实情”吗?
“请等一下。”我开口问黑暗馆馆主,“假如真的像你说的,忠教是真的玄儿,玄儿是真的忠教,那么忠教在旧北馆的火灾中身负重伤时,不是还没受到‘达丽娅的祝福’吗?”
“不,实际上并非如此。”柳士郎摇摇头,“我早就破戒给忠教吃过‘达丽娅之肉’了。这是在把玄遥和卓藏从这个世界除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