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相关人员中,至今仍住在这儿的,除了柳士郎还有四个。美惟、望和、玄儿,还有鬼丸老。其中,玄儿可以除外,另外三人中,谁是元凶呢?
关于鬼丸老,在凶杀案被发现前,和玄儿在一起,不在场证据基本成立。如果他也被排除,剩下的只有美惟和望和。当然,凶手也有可能在后来离开这里的众多佣人中……回过头来,18年后发生的这两起凶杀案的凶手又是谁呢?
往昔和现在的凶杀案之间,是否真如我最初设想,存在某种有机的联系呢?比如,往昔和现在的凶手是同一人。有这种可能性吗?还是应该认为各有其凶呢?
4
表上的指针指到了早晨6点,终于过了日出时间。暴风雨过去,漫漫长夜也迎来了天明……可是,也许天空依然被浓密的乌云所覆盖,几乎没有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进来。
我们之间又出现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玄儿默默地抽了儿枝烟,烟雾中,脸色依然苍白,眉头紧缩,眼神略显呆滞。
因为不断吐出的烟,房间中弥漫着淡白色的烟雾。如果柳士郎进来,即便事先处理掉烟灰缸里的烟头,残留在室内的烟味也会让他发觉有人破戒进入这个“打不开的房间”。玄儿或许早就不在乎了。
相反,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寻找在“达丽娅卧室”中得知“肉”的真相后,慢慢扩散到肉体和精神的那种奇怪麻痹感的去向。弥漫心中的苍白色迷雾变成浅红,进而深红,与此同时麻痹开始具有奇异的粘性……不知何时会消失的这种感觉已经融人我的肉体和精神,连自己都感觉不出不协调了,果真如此吗?
如果这样,借用伊佐夫的话,难道我已经完全被蛊惑了?被蛊惑,被控制……难道我已经走进死胡同?难道我已无法再回到我本应属于的现实世界,在这个黑暗馆中……
不!我气呼呼地否定。
不会的。不可能。我没有被蛊惑,被控制。我还……
“玄儿!”我瞪起眼睛,打破沉默,“玄儿,你……”
“嗯。”玄儿停下正要再次点着香烟的手,抬头看着我,“你的表情好恐怖啊!还在生气?”
“这不是生气的问题——”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真的相信吗?关于你刚才说的,支配这个家的‘不死’的幻想。”
“幻想吗?——啊!”
玄儿哼了一声,略带玩笑似的耸耸肩,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痛苦地看着手指间还未点火的香烟前端。
“的确,你可能还是认为——那只是把自己看做‘不死一族’的人的愚蠢幻想。”
“你不也说过不想相信吗?你说——不想相信,但不得不信。这句话是……”
“真心话!”玄儿的回答毫不犹豫,“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么……”
“中也君,你的心情我明白。‘黑暗之王’、‘不死之血’什么的,我再怎么跟你说,再怎么要你相信,你也不可能马上相信。我明白。但是……”玄儿不愿再说下去,又叼起香烟,慢慢地擦着火柴,移动火焰。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至少看不到刚才在“达丽娅卧室”中呈现出的狂热信徒的表情,“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学医?”
玄儿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想起昨晚和野口医生的对话。
“那是因为你父亲——柳士郎也从医学院毕业,原本是个优秀的医生……”
“啊,也有这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通过学医来否定……”
“否定?……否定什么?”
“就是刚才你说的关于‘不死‘的妄想!”
“啊。”
“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不死之血’、‘不死之肉’之类的东西。这只不过是住在这个扭曲的宅邸里的扭曲的人们心中的妄想而已。我希望借助现代医学,否定那一切。”
我感到非常意外,闭口不语。不过说起来,昨晚,野口医生不也说了同样的推测吗?或许,玄儿是想摆脱这个家的束缚才选择学医的。同时,那可能也是对父亲柳士郎的一种小反抗。
“我并不是毫不思考地就接受一切的人。”玄儿瘦削的脸上浮现出极其僵硬的微笑,“我慢慢长大,掌握了与年龄相应的知识和教养,多少开始用自己的大脑思考。这时我自然会产生巨大的疑问而困惑。至今为止,自己接受的,宅子里的人都坚信不疑的,特殊的生死观、世界观、价值观……概括起来可称为‘达丽娅信仰’吧,这些是真的吗?
“我觉得所谓神、恶魔、魔女,这些应该不存在。达丽娅说的和‘黑暗之王’订立契约、她的‘血’和‘肉’会给我们带来不死……我开始怀疑这一切。在某种意义上,我曾和伊佐夫一样。为了寻找证明,我决定学医,被大学录取后,独自在东京的白山寓所里开始生活。那时,我以为可以挣脱浦登家的束缚,获得自由。”
“然而,否定与‘不死’相关的一切自然也就否定了我现在存在的根据。也就是说……”玄儿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腕上,“据说在旧北馆的大火中,我曾死过一次,和手腕上的‘圣痕’一起再生、复活……我首先要否定这件事,证明现实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结果呢?”我静静地问道,“能否定吗?”
玄儿缓缓地摇摇头,视线依然落在左腕上:“不能。所以,我还在这儿。”
“但是……”
“现代医学和科学当然可以为我们否定这一切。厌恶光明、热爱黑暗。通过这个世界的黑暗而不是光明孕育了‘不死之生’。这个理念本身就很荒谬。不死、再生、复活,这些现象从医学上考虑是不可能的。如果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镜子里就照不出人影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