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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画室里,父亲一定不停地追逐着死去的实和子的幻影。无论是静物画还是抽象的雕刻作品,恐怕在这里创作的所有作品都隐藏着对她的死的哀叹、愤怒、与她之间的回忆……所有对她的思念。
我进一步扩展着想像之网。
不久,他想方设法按原样取出随着年老而逐渐风化的关于她的记忆。他不是希望不用过去的那种象征性的表达,而是用能看、能与之说话、能抚摸、能拥抱的形式,使自己所爱女子的身体和脸原封不动地复活吗?
其结果就是这些偶人。她们没有“脸”——是父亲终于看不到实和子的脸了呢,还是……
听说由于年老和孤独而身心疲惫,他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在这之前,他对奇形怪状地留下来的这些偶人说了些什么话呢?
我指头上夹着变短了的烟,站起身来,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环视了一下这些以各自的形态、姿势静止着的偶人。
(妈妈……)
但这些白色的扁平的脸上,怎么也没有映出一丁点儿留在记忆里的亲生母亲实和子的模样。
“想一。”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轻轻地喊我名字的声音。
“想一。”
那是沙和子姨母——我的又一个“母亲”的声音。
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我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大概我从厢房回来晚了,她正在担心地找我吧。
“唉。”我暂且应了一声,出了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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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突然醒来。
漆黑的屋子。为黑暗所笼罩的寂静。
是在深夜。空气凝重而潮湿,有点闷热,但并不特别觉得不快。
(……那是?)
是睡眠中极其短暂的觉醒。
(那是……)
(……对了)
XX一面再一次(这回是慢慢地)滑落进睡眠中,一面确认着继续存在于自己内部的意志——
【注】本书以“==”为标号的小节,是小说中某一人物以第一人称叙述的内容,或作者叙述小说中某一人物的行为的内容;而以“*”开始的小节是作者作为局外人进行叙述的内容。
【注】出了黄梅季,意为黄梅季结束。也叫断梅。
【注】日本式房间里铺的草席垫,也是计量房间面积的单位,每铺席约为2平方米。
【注】日语中为堆房、仓库的意思。
第二章 八月
1
听说京都夏天炎热。三面环山,没有海。听说盆地特有的闷热难以忍受,冬天恰恰相反,彻骨寒冷。但是,7月结束,进入8月中旬以后,我也并没有怎么为炎热所烦恼。
大概是因为最近几年必定被人们嘀咕的“异常气象”的缘故吧,也说不定是因为我家布局环境好。敞开窗户,整天吹进凉爽的风来。家里倒是有空调,但使用它的次数还屈指可数。
当然,并不是住在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感觉这个夏天:管理人水尻夫妇每次照面就连声说:“好热啊!”
从上月下旬搬到二楼[2-A]房间住的辻井雪人发牢骚说,热得无法工作了,到我母亲那儿诉苦说:“一开窗,孩子的声音就吵得厉害,想装空调,借我一点钱好吗?”但对这要求母亲似乎拒绝了。
绿影庄的房客除了辻井以外还有两人。
一人是住在[1-C]的叫仓谷诚的26岁的青年,Kxx大学的研究生。到我这儿来打过一次招呼,但我不怎么觉得他是个研究学问的人。小个儿,话语很多,说起话来挺爽朗的。正在攻读理学部的博士课程,好像以动物学为专业。
另一人是[1-D]的叫木津川伸造的男子,职业为按摩师,从傍晚到夜里出去工作。盲人,戴一副漆黑的墨镜,总是拿一根白色的拐杖。年龄已经有50岁上下了吧。听说几年前夫人去世了,从那以后一直一个人生活。
公寓的房间还有三间空着,几个想居住的人来看过房间,但结果都没有谈妥,好像其原因是近邻传的这样一个谣传:半年前‘偶人馆’的前主人发了疯,结果在院子里上吊死了。
母亲好像从中介人那里听到了这些话,从此便不再登招募房客的广告了。
我很少外出。早晨时常出去散步,傍晚去常去的咖啡馆,除此以外大致在家。关于哪间屋子用做自己的画室,很是拿不定主意。
正房的日本式房间不合适。也考虑过使用洋房的空房间,但我想与公寓的房客照面的机会会由此而增加,结果不得不选了那间堆房。
最初的确不怎么舒适。一呆在那屋子里,无意之中,思绪就被拉到死去的父亲和母亲实和子的事情上。企图“复活”实和子——对于我这样想像的父亲的“作品”,抵触感要比共鸣强得多,说来扁平脸的人体模型本身还是让人毛骨惊然。
虽说如此,也不能处理“她们”,因为父亲留下了遗言,说:包括摆设在正门口和走廊上在内的留在这个家的全部偶人要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不准动它们一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抵触感也渐渐淡薄了。
倒不是说我习惯了这些没有脸的偶人。无论是倾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