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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晚了,已经早过了12点。
1月28日,星期四,希早子从傍晚起一直留在共同研究室工作。那是架场久茂委托的工作。
架场一面当着他大学的助教,一面也参与一家使人觉得有点异样的规划公司的经营,常常将自己承包的工作转交给希早子等研究室的学生们干。什么博览会的奇怪的馆啦,大阪什么地方的庙会的游行啦,这些工作的内容形形色色,挺有意思,但作出的规划看样子没有多少实现的。尽管如此,给的报酬还是蛮划得来的,所以一受委托就不能说不愿意。
这回听说是市内某室内装饰公司的订货,叫考虑一下附在宣传册子的照片上的说明。因为第四节有一节课,所以上完课临回家时希早子一露面,架场便用往常的口气说:“来得正好,正在发愁呢!”硬是把这份工作塞给了希早子。
希早子一问,说是一项无论如何也得明天前完成的工作。由于被附加上种种苛刻的要求,直到刚才,才好不容易写成以400字稿纸来计算大约有20页的原稿。
架场露出舒了一口气的神色,说道:“啊,辛苦了!”并说,“很晚了,用车送你回去吧!”
“架场先生自己的一份还有不少没完成吧,得快点写完呀。”希早子一说,他苦笑着乱挠了一下他一直懒得理的长发。
“不过,一直把工作拖到这样迫不得已的时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如果我不来,打算怎么办呢?”
打算“报复”一下让自己这样辛苦的架场,希早子稍稍带点讽刺地说道。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架场揉了一下睡意的眼睛,“突然想起来的,昨天出远门了。”
“出远门?”
“嗯。像是当天往返的旅行一样。”
“停了课?”
“嗯。”
“去哪里了?”
“哎,算了,打算过些时候慢慢跟你说。”用犹豫不决的口气一说,架场又乱挠了一下头发。
“那可要小心呀。真的不送没有事?”
“不用担心。”
“谢谢,可是帮了我大忙呀!”
不说那种话,请他送就好了!——现在,希早子开始感到有点后悔了。
平时从大学回公寓时总是走这条路,但这么晚且一个人回家还是第一次。
咯、咯……高跟鞋的声音在柏油路的路面上回响着,看着伸向前方的漆黑的影子,渐渐地产生了错觉——那影子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马上就要自个儿舞起来似的。
心想:这是怎么啦?
(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三天前——星期一的晚上,给飞龙想一家打了一个电话,他当时的话又浮上了脑际。
他说他回想起了一切,又来了信,辻井雪人不是要害自己命的罪犯,他是被真正的罪犯杀害的;28年前犯的另一桩“罪过”,岛田洁指出“偶人馆”中有中村青司建造的秘密通道……
飞龙用害怕的声音、央求一般的口气讲了以上这些事情。
“只是还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进而说道,“28年前我杀死的男孩的名字——只是这件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声音听得到,喊他的我的声音。不过,只是我喊叫着‘什么什么君’,那名字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些话第二天也转告了架场,于是,架场哭丧着脸,嘟嘟哦依地在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
——飞龙想一——希早子有时也想起他的表情、声音、话语,以及从中看到的深深的阴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彻底抛弃了自己的冷冷的宁静。
虽然知道有凶手要害自己,但不想闹得更凶。当然,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确实害怕,痛苦,想警惕,但尽管如此,总觉得他的表情、声音、话语中含有一种绝望。
架场也真是的,他为什么不想更积极地帮助他呢?
飞龙是希早子过去所完全不知道的那种类型的人,所以自12月在来梦遇见以来,常常打电话说说话,或是见见面。虽然不像会发展到特别的感情,但背负着深深的阴影的他在另一方面有一种不停地吸引着她的心的魅力,这也是事实。
(他现在怎么样呢?)
“下一个才是你!”——被发出这种最后通碟的他,现在以何种心情过着这个夜晚呢?
他说:那个叫岛田洁的人马上来京都。只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才稍明朗一些。
(他……)
想起了在画室里请他给自己看的他的种种作品,当时有点震惊。在那里看到的被取名为“季节虫”的奇怪的风景画和其他的画中,觉得哪幅画中都有“死”的主题。会不会是孩提时代的可怕的经历使他画那种画的呢?大量使用原色的令人毛骨惊然的“死”的描写。
但是,这些画中最令人震惊的是……
咯、咯、咯、咯……
觉得自己的脚步声里混杂着一种不一样的声响,希早子又站住了。
(还是?)
(有人跟踪着我?)
害怕回过头去。心想即使回头也跟刚才一样,反正看不到人影吧,但是……
前方看到了门。穿过它就是Mxx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