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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来,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倒是发过牢骚,说最近周身酸痛得要命,还说要请木津川来一次,请他按摩按摩。
“唉呀,对不起……”
“硬是请来的。”母亲边支起身子边说道。在她背后,早早地从储藏室拉出来的煤油炉烧得红红的,“不愧是专职的按摩师啊,真了不起!”
“说是相当酸痛。”木津川将墨镜朝向母亲,说道,“改日什么时候叫我都行呀。”
“暖呀,今天就不按摩了?”
“啊,今晚倒是休息,可你还要给少爷做饭吧?”
“啊,不。”我一边从只穿着一件汗衫的妖艳的母亲身上移开视线,一边说道,“吃饭还不急。”
“那请你再按摩一会儿,木津川。”说着,母亲又趴到了被子上,但立即又支起身子,朝我看了一眼,说道,“对了对了,想一。”
“什么事?”
“来了一封写给你信。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
“信?”
“嗯。总觉得那字挺不工整的,是谁呢?”
自从发生那起玻璃碎片事件以来,不知不觉间我改掉了自己瞧信箱的习惯。可是,母亲说“是谁呢”这话,是那信上没有写着寄信人的名字吗?
母亲一躺下来,木津川立即将双手伸到她白誓的肩上——以一种用眼睛捕捉到了她的动向一般的速度和准确性。
我原样关上隔扇,突然一个疑念掠过我的脑海:(或许其实他的眼睛是看得见的?)
3
如母亲所说,信封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那是到处都有出售的那种白色的标准信封。
我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写在那正面的字。
这家的地址,“飞龙想一先生”——我的名字。
像是用签字笔写的犹如蛆虫蠕动的蹩脚的字。刚才母亲说:“总觉得那字挺不工整的。”但怎么看也总觉得是故意写的蹩脚的字,比如说,用左手写啦,抓着笔的尾端写啦,等等。
(是为了掩饰笔迹?)
在我这样思索并确认信封背面果然没有寄信人名字的时候,我已经模模糊糊地猜测到那是谁寄来的,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内容。
战战兢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我感到好像有人从什么地方凝视着这边。但电灯点得亮亮的八张铺席大小的屋子里,当然一个旁人也没有。面向廊檐的玻璃窗——挂着青苔色窗帘,从那缝隙间可以看出夜幕已经降临。
走出起居室,几乎是小跑着去画室。打开新换的锁,只打开一侧的门。打开电灯,弄清屋里没有异常后,以逃脱了追赶者一样的心情溜进屋里,急忙从里侧上了门。
(寄信人不明的信……)
坐在里头的书桌前,将信封扔在上面。
邮戳的日期是11月9日。局名盖着“左京”,是昨天在相同的这个区内投寄的。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看里面——三支烟已变成灰。
(寄信人不明的信……)
我边叼着第四支烟,边总算拆了封。
里面仅仅是一张纸。B5尺寸的薄薄的有竖线条的信笺,而且写在上面的也是好像故意掩饰笔迹的不工整的字——
回想回想吧,你的罪过!
回想回想吧,你的丑恶!
回想回想吧!并且等着,
近日内让你舒坦!
(果然……)
我有好一阵子不能从这字面上移开视线,仿佛被抛进了噩梦当中,全身麻木不仁。
虽然不是用直接的言语写的,但是,这不显然是冲着我的“威胁信”——不,“预告信”吗?
一个人的强烈的恶意针对着我。有人要害我——果然如此!
两次发生在这堆房内的“偶人血案”。割伤我手指的玻璃碎片。正门口的石块。被破坏的自行车的刹车。被砸烂了头的猫。这一切还是同一人物所为,恐怕是对我的一种示威……
他(她)的恶意的表现就这样完成了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开始——就是刚才的这封信。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有几次反复这样问着自己。
(是谁以什么样的理由……)拿在右手里的信笺无声地落在书桌上。
骤然间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我全身打了个哆嗦,朝放在屋子中央的煤油炉走去。一面将手伸向扑哧扑哧发出声音开始燃起的火焰,一面像刚才在起居室里做的那样,用惧怕的眼睛环顾屋内。
散乱的画具、还没有画完的画、已经完成的作品、被颜料弄脏的偶人们又不能全都丢弃,如原来那样收拢在屋子一角,盖着布。
高高的窗户。漆黑一团的黑暗。在这黑暗中感觉到的,却不可能有的,他的视线、在寂静中响着的却不可能听到的他的笑声……
他说:回想回想吧!回想你的罪过!
所谓“罪过”是?
我的罪过究竟指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