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母亲去练习三弦,尚未回家。从正房的正门走进屋里。果然不出所料,架场发觉了立在正门口土地房间的那个人体模型:
“哦,这就是你父亲制作的偶人。”他饶有兴趣地望着那白色的裸体。关于父亲留下的奇怪的偶人,上次见面时我就在某种程度上跟他说了。
沿昏暗的走廊笔直往里走去。跟在我后面的架场新奇地环顾着天花板、墙壁以及拉门打开着的屋子里。
“请进。”我打开通向洋房的门的锁,催促朋友道,“拖鞋,穿那儿的。”
我们并排走在以一扇门为界,风格一下子从日本式变为西洋式的走廊上。
通过仓谷住的[1-C]的门前,走过现在已经是空房的[1-B]的前面。
站在拐角处的人体模型。“她”依然将视线(虽说是视线,但扁平脸的她根本就没有眼睛)从走廊的窗户投向里院。看着这没有上躯体的毛骨惊然的形状,架场瞪圆了小小的眼睛:“刚才的是没有一条胳膊吧?”
“可怕吧。”
“确实可怕。这房子里的偶人也许全是这副样子吧?”
“是的。”我答道,并将装饰在屋子各处的偶人的特征向他作了说明。分别缺左右胳膊、头、上躯体、下躯体、左腿部分的六个人体模型……
“可是——”架场边跟在走进大厅的我的后面,边说道,“你的父亲为什么制作这种不完整的偶人呢?……”
“这……”我在上二楼去的楼梯前站住了,“我也觉得奇怪。”
“大概有什么意思吧。”
“无关紧要了,父亲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了嘛。”
我冷淡地这样答道。架场仰望着大厅的高高的天花板,像是突然想到似的问道:“你知道战前的梅泽家事件吗?”
“梅泽家事件?”
“大概是昭和11年吧,东京发生的一起有名的凶杀案。据说发现了六具分别被切断并拿走了头部、胸部、腹部、大腿部、下足部的女子的尸体——”
“……”
“好像罪犯收集了分别受到星座祝福的各个部分,企图造出一个理想的人体来,但这实际上……”
没有心思听这种很早很早以前的血腥事件,我轻轻地一摇头,架场立即说:“也看一下二楼吧。”
在洋房的二楼各处看了一下,随后应架场要求,朝我的画室走去。
我们受到没有头部的人体模型的迎接,站在堆房的门前。看到挂在门上的荷包锁,架场持了一下微带白色的脸,说道:“原来是这样。出事以来一直这样上着锁喽?”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从一串钥匙里找出了开锁的钥匙。
“请进。屋里乱七八糟的。”
一进堆房里面,架场最先将目光停留在那张摇椅上:“被用做恶作剧的偶人就坐在那张椅子上?”
“对。”我边答边走到屋子中央,坐在画架前的凳子上。
“那个偶人现在在哪儿?”
“被我的油画颜料弄脏了,真的像是从偶人的胸口流出了血,叫人恶心,所以扔了。”
“哦。其他的偶人……啊,在那里吗?”架场朝屋子一角盖着白布的隆起的“她们”看了一眼,“可以看一下吗?”
“没有关系。”
卷起布,目光集中在各式各样形状怪异的偶人身上。架场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她们”的皮肤。
“哦。”仿佛很佩服似的哼了一声,旋即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我以为人体模型跟蜡人一样是用蜡做成的呢,可不对。这是用塑料呢,还是什么做成的?”
“好像是叫FRP的素材。听说大正时代进口的当时还是用蜡做的……”
“中间像是空的。”架场抓起一个偶人的肩,“这么轻……”
“厚度至多只有两三厘米。感到意外吧?”
这类知识是从留在父亲的书架上的资料中得到的。关于人体模型的文献好像没有怎么以完整的书的形式留传下来,只有父亲留下的资料,手写的笔记和人体模型工房的小册子一类占了大半。
架场又在收拢在屋子角落里的人体模型旁边呆了一会儿,问了我许多关于偶人的问题。我随便地做了回答,不久,门外传来了喊我的声音:
“想一。”是母亲。像是练完三弦后回来了,“想一,来客人了?”
11
那是架场久茂走访我家的翌日发生的事。
从早上10点左右醒来时起,就有一种不祥之兆,那大概是因为昨夜里又感到那种“动静”而醒了过来的缘故。
有个人在同一屋顶下——其动静、其呼吸、其……
即使那是在洋房里响起的谁的动静,并且这人对我抱有某种恶意,但要打开上了锁的门到这边来是不可能的。我这样对自己说,勉勉强强地又睡着了……
虽然架场那样说,但我还是有些想不通。
事物就看如何“解释”。这种话,不说我也懂。他大概想说往坏里解释的话就没完没了,但昨天除了堆房的偶人以外的事件,他都企图解释为“偶然”和“别无二意的恶作剧”,这不是太牵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