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馆手记 一卷全

正讲究推理的小说,销售情况也相当不错。有的编辑给鹿谷打气,说如果能加快创作速度,将篇幅控制在能以此为脚本,制作两小时左右的电视剧的长度,再将小说主人公刻画成一个不苟言笑,乘着火车,全国乱跑的刑警的话,那么他很快就能成为文坛名人了。但鹿谷本人对此却毫无兴趣,别说赚钱了,就连作家这个职业,他似乎也并不在乎。当只有江南一个人在的时候,他常会说一句话:“如果老爷子死了,我干脆不当作家,去继承他的寺院去。”

  “一个寺院住持去写凶杀小说,那可让人笑不起来。”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江南也弄不清楚他说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鹿谷门实先生的责任编辑江南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或许是指正印刷错误的,也可能是阐述自己看法的。

  信封背面只有寄信人的姓名,“鲇田冬马”,没有地址。这名字蛮奇怪的。“冬马”这两个字让人觉得对方是个老男人,但他写的字也太差劲了。这是新宿的公园之畔酒店的信封。说不定写信的时候,那个人就住在那里。里面的信纸也是该酒店的备用品,用蓝墨水写的字就像蚯蚓爬一般,歪七扭八,让人难以辨认:

  前日,拜读了鹿谷门实先生的大作——《迷宫馆的诱惑》。当时鄙人正在东京的一个医院里静养,偶然中在医院茶室的书架上看到了这本书,让我读得津津有味。

  今天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但我的确有个迫切的请求,便斗胆写了这封信。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想当面向鹿谷先生请教一些问题。鄙人也知道这种请求有点强人所难,提得过于仓促,不知贵方能否妥为安排一下?

  信到后,我还会打电话来的。具体事宜,到时商榷。

  特此拜托!

  鲇田冬马敬上

  1990年6月23日(星期六)

  2

  当天傍晚,这个叫鲇田冬马的人给编辑部打来了电话。当时江南正在看校样,邻桌的U君叫了声“小南”。U君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编辑,直到去年,他一直担当鹿谷门实的责任编辑,就是他鼓励鹿谷创作处女作——《迷宫馆的诱惑》的。他很早就听说过江南,所以和鹿谷一样,也叫他“小南”。

  “小南,电话。对方说要找鹿谷先生的责任编辑。”

  “谢谢。”

  江南扔下笔,接过电话。那一瞬间,他就下意识感到这个电话就是那个读者打来的。其实整个下午,他都想着那封信。

  江南觉得那绝不仅仅是个读者求见作者的信件。信中,“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那段话让他思来想去,无法释然。不知为何,江南觉得心里产生了一股躁动。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他是为了引起我们重视而故意那么写的吗?

  “让您久等了,我是责任编辑。”

  “我叫鲇田,给你们写过一封信,不知道有没有收到?”

  正如江南看到“冬马”那两个字时,所想像的那样,电话中的声音沙哑无力,对方像是个60岁左右的老头子。

  “看到了。”江南回答得很干脆。

  对方稍微停顿了一会:“从哪说起呢……”

  “你在信里说碰到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对,对,我想说的就是那件事情。”对方好像在电话那端一个劲地点头,“很唐突地写信求见作家,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个讨厌的家伙吧?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该怎么说好呢……这个请求关系到我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江南觉得对方绝不是一个妄想狂或痴呆者。相反,他语调平稳,倒给人留下一个睿智的印象。总之,有必要听他把话说完。

  “你知道今年2月,发生在品川一个酒店里的火灾吗?”

  “哎?啊,想起来了。当然知道。”

  2月下旬,在JR品川站附近的金色日本酒店里,发生了大火灾。那是个悲惨事件,酒店被完全烧毁,下榻的客人和酒店工作人员中,有多人丧命。

  “当时,我就住在那个酒店里。没来得及跑出去,受了重伤,后来好歹拣了条命。”

  “哎呀……”江南看看桌边的信件,“所以后来住院了?”

  “是的。由于烧伤和骨折,头部受到重击,我昏迷了很久。”

  “哎呀……”江南不知说什么好。这的确算是个“特殊的事件”,但和鹿谷门实有什么联系呢?

  “总算活了过来,伤口也痊愈了。上个礼拜,医生终于让我出院了。”对方又停顿了一会,“但是,我丧失记忆了。当我在医院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丧失记忆?”江南大吃一惊,又问了一遍,话筒里传来叹气声。

  “叫什么全失忆症。自己住在哪里?干什么工作?一切的一切,都忘掉了。”

  “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

  “酒店的电脑、书籍都被大火烧掉了,连我的衣服、行李也不例外。大火是半夜里蔓延开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救出来的时候,只披了件浴衣。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几乎一件也没剩下。”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自己叫鲇田的呢?”

  “我手里只有一个算是线索的东西。”

  “线索?”

  “一本手记,估计是我写的,那上面写着个名字——鲇田冬马,尽管这样,但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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