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好温度,我又回到冰川身边。
“风间少爷,是不是失恋了?”我故意称他为少爷,带有很强烈的讽刺意味。
“失恋?”冰川舔舔杯中的酒,苦笑一下,“你这么说,也可以。最近他只要喝醉,就是那个德行。”他夸张地耸耸肩,压低声音,“虽然这样讲我表弟,太无情了,但我觉得失去理性的人是最丑陋的。”的批评相当严厉。从这些话里,也能感觉出他很自信——不管是失恋,还是喝酒,都不会失去理性的,“他不是在喊‘丽子’吗?她是我们过去乐队里的女歌手。”
“是这样呀。”
“她歌唱得不错,人长得也蛮漂亮的,就是太轻浮了。”
“轻浮?”
“说得难听点,就是和所有的男人睡觉,好像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
“因此,不光是裕己,其他家伙也迷恋她的。”说完,冰川又夸张地耸耸肩。我胡思乱想起来:别看他动作夸张,若无其事,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一丘之貉。
“其实,6月份,乐队之所以解散,也是被她害的。”
“唱片公司诱惑她,希望她能在另一个乐队中效力。于是她就抛弃大家,还和裕己分手了。没有歌手,乐队就无法继续下去,只好解散了……”
“那可太扫兴了。”
“本来,裕己和木之内都想把乐队办成专业级的,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最难过了。这次旅行实际上就是为了散心。”
后来我才知道,在乐队中,风间是吉他手,木之内是鼓手。麻生说起来既是贝司手,又可以弹吉他,但听冰川讲,在所有成员中,他的乐感最差,说得严厉点,就是个累赘。
“你呢?你不打算靠音乐谋生吗?”
“不,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冰川扶扶眼镜的金丝边,微笑着,“即使丽子不走,进入研究生院后,我就打算离开乐队了。
我想出国留学。如果可能的话,年内,我就想去美国。”
“明白了。你想在学业上有所造诣。”我点点头,将剩下的酒喝完,“对了,你们明天干什么?有没有安排?”
“也没什么安排。”冰川抽了一下鼻涕,摇摇头,“天羽博士的藏书放在哪呀?”
“在那边——玄关大厅对面的大房间里。”
年轻人的宴会依然继续着。我又从储藏室拿了瓶酒,送过去,然后便丢下他们,离开沙龙室了,就在那时,听到了一句话。
“……前些日子买的,还有哟。”风间裕己冲着木之内或麻生嚷着,“过一会,把那玩意拿过来。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没事的!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
当时我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即便明白了,我也不会多管闲事的,最多也就叹叹气——随他们折腾,只要不让警察来找麻烦就行。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我肯定不会严加责怪的。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黑猫卡罗呆在我的床上,缩成一团。大概是因为今天客人太多,受惊了……看来刚才我的推测是对的。我摸摸它的脊背,卡罗顿时抖抖黝黑的身躯,一反常态,撒娇地叫了一声。
也许好久没有喝酒了,胃有点涨,不舒服。为了舒服点,我朝左侧过身体,尽量不去听沙龙室内传出的年轻人的叫喊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二章 一九九○年六月·东京
1
1990年6月25日,星期一
那天,江南孝明先和客户在单位外面商议了一些事情,下午1点多才去上班。他在一个叫稀谭社的出版社工作,其总部大楼位于东京文京区音羽。江南今年25岁。去年春天,他研究生毕业后,就直接进入稀谭社工作。
刚开始,他被分配在“CHAOS”月刊编辑部,但不久,在杂志组织的一次“特别节目”的采访中,他被卷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件中。就是去年夏天,发生在镰仓“钟表馆”的令世间哗然的凶杀案。当时,江南他们九人采访组中,有八人命丧黄泉,他自己也是身处险境,死里逃生。
此后不久,他就被调离了“CHAOS”编辑部。出版社领导觉得在那个不幸事件中,江南在精神上肯定受到了很大刺激,所以破例为他调换了岗位。他被分配到文艺书籍部。这本来是他梦寐以求的部门,没想到那凶杀案竟然帮他提前实现了夙愿,真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他决非麻木不仁之人,没有因此而忘掉那可怕的记忆。至今,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每当江南想起那发生在眼前的惨状时,依然是心惊肉跳。
这里暂且不赘述那些往事。
那天,江南先翻检桌子上的邮件。每天的邮件都先在邮件部分门别类,然后在上午,送递到各个部门,其中还夹杂一些读者写给作家的信件。相关的信件和明信片会适时地送到各个作家手中。
在那天的邮件中,夹带着一封写给江南的私人信件。虽然这么说,但信封上的收信人却不是江南。
稀谭社·书籍编辑部·鹿谷门实先生的责任编辑收
字写得七扭八歪的,像是小孩子写的一样。
鹿谷门实是江南现在负责的一个推理小说家。他原来是大分县一个寺院住持的孩子【注】,三十过半了,还没有固定工作,也不成家,终日东游西晃。江南就是在那个时候与他相识的,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稀谭社出版了他的处女作。那已经是前年——1988年9月的事情了。
【注】日本的和尚允许结婚生子——棒槌学堂
打那以后,他共发表了四部长篇小说,都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