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答眼前的问题,正与“沉默的女神”诗中之迷 有关。
“那么,”福西说。“昨天晚上伊波女士提到的占卜问题,你怎麽看呢?”
“什麽占卜?”
“就是野之宫占卜师的预言呀。伊波说占卜师算中了母亲时代和女儿永远两 人的死期。”
“哦,那件事么,”鹿谷凝视著前方,咬著嘴唇,“哎,这种事也是常有 的。”
“到底人的死期能不能占卜出来呢?”
“这个,你才是专家呀!前天你不是说过,在超越科学之外,肯定还有事物 存在吗?你还说相信世界上存在著超常现象。”
“啊,那倒是。”
“野之宫老人的占卜正是这种现象,对吧?”
鹿谷说著又扫了他一眼,轻轻笑起来,“你好像不满足啊,希望有个符合实 际的解释,对吗?”
“鹿谷先生,你心里到底怎麽想?”
“嗯,我觉得虽然算出了死期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为什么?”
“老人预言说,时代在迎接二十八岁生日之後死去,永远在十六岁生日之前 死去。你不觉得这种话十分暧昧吗?”
“暧昧?”
“永远死时十四岁。昨天也说过了,确实是在十六岁以前,没错。可是,如 果这么说,即使十三岁死也好,十二岁死也好,都可以说他算得准确。对一个自 幼体弱多病的人,作出这样的预言,谁都能够作到。关於时代的说法更加暧妹, 就是‘二十八岁生日之後’,正巧她死时是二十八岁,所以说预言准确。可是, 假如她三十岁死,或者四十岁、五十岁死,不也是在二十八岁生日之後吗?也没 有错呀!”
“噢,你这麽解释,的确有理。”
“占卜原理基本上都是如此,”鹿谷十分肯定地说,“他们尽量使用暧昧的 语言,使用可作多种解释的表现方法。总而言之,这是必须的语言技巧。野之宫 老人是否也是有意识地运用这种技巧,那是无法知道的。不过,他并不像是靠骗 术发财的人。如有此心,他不会为新娘子占卜死期的。他可能属于特殊。我估计 地大概经常占卜,每次的结果都认其作了汇报。”
“那么古峨伦典为什么会相信这种靠不住的占卜术呢?”
“喂,等等,福西君,这是另一回事呀,占卜出来的结论是否准确,是真还 是假,都是由问卜人主观判断的。这就如同宗教一样,是你相信还是卜相信的问 题。
比如说,古峨伦典如果认为野之宫占卜出的内容非常重要,他认为算得准确, 那么这个占卜就可以说非常灵验了。对吧?”
树林之中,连接时计馆的那条窄小的土路上,积满了雨水,十分难走。福西 焦虑不安,担心车子引擎不知何时又突然故障。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安地 穿过去,当回到那所宅院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十分,刚过晚饭时间。临走时伊波 告诉了吃饭时间。
在“新馆”大厅的晚餐桌上,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时计馆的当代年轻主人。
古峨由季弥正是福西心中猜想的那种美少年。
这位白睡衣上套著一件淡蓝色长睡袍的少年,除个子略高一点之外,无论是 乌黑蓬松的长发,还是连一个雀斑都没有的、白中透青的美的皮肤,以及溜肩的 纤细身材,哪一点都宛如少女一样,前天晚上福西在大门外看到的正是他。把他 错当成少女的鬼魂也是自然的。
纱世子把两个客人介绍给由季弥,他坐在正面的椅子上,没有站起来,只是 淡淡一笑。尽管他面颊有些削瘦,但走近後仔细一端详,这张脸真是美得无法挑 剔。据说他是古峨伦典堂弟的儿子,所以和母亲时代并无血缘关系。可是这张脸 上却带著一些昨晚在相片上见到的他姐姐永远的模样,如此看来,永远尽管十分 像她的母亲,但身上确实也流著父亲伦典的血液。这倒成了证据。
“我从姐姐那儿听说了,”由季弥用呆滞的目光看著他俩说。他的声音清脆 又细弱,语气却意外地沉着。
“你们坐蓝色的车子来的,昨晚轮胎坏了,回不去了,是吧。”
“是的。轮胎爆裂的事也是听姐姐说的吗?”
鹿谷这么一问,少年摇了摇头。“不,是纱世子阿姨说的。”
“噢,是吗?啊,见到你很荣幸。”鹿谷高声说著,大步走到少年跟前, “我叫鹿谷门实,你好!他叫福西凉太。”
“——凉太!”
少年小声重复著,在他那乌黑的瞳仁上,突然掠过一缕不安的神色。可是当 鹿谷伸出手要才握手时,这神色便消失了。他歪了一下头,显得有点踌躇,接著 又痛快地伸出了手。
“马渊先生的情况怎麽样啦?”纱世于向鹿谷间道。
鹿谷一边坐入指给自己的椅子,一边回答说:“看来病情相当严重。您最后 一次见他是在什麽时候呀?”
“是上个月初。”
“那时候感觉怎么样?”
“已经认不出我了,我解释了老半天他才明白。”
纱世子把手放在胸前,好像要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大声叹了叹气,“老人家 以前非常结实,性格开朗,一向对我们很关心。可能由于阿智的先死,受了打击 吧,从那时起突然变老了,现在可真惨。”
纱世子做菜的技术实在说不上高明。虽然各有所好,但整个口味太重,福西 感到难吃。可是鹿谷却不住夸赞“好吃,好吃。”福西心里纳闷:鹿谷不像是那 种阿谀奉承的人,可能是他有特殊的嗜好吧。<